丹娘扫了一眼账目,险些一口气没上来。定制这些衣裳,足足要支出去三百多两,除了棉衣之外,还有一应配套的鞋袜帽子等物,原先丹娘也不知情,还是后来裁缝娘子登门后,才知道里头有这么多门道。她让南歌去对账目,又叮嘱了几句后,这事儿便搁下了。“你说说……做个统一的棉服袍子而已,至于要这么多花样么……”丹娘一阵感慨。翠柳刚好进来交钥匙,闻言笑道:“奴婢听外头人说了,其他府上的家塾或是旁的书院都有自己的衣裳呢,除了棉衣帽子鞋袜,还有夏日里的扇坠子什么的,到底是读书人讲究,光是夏日里的纱帽就有两三样。”丹娘听得头疼:“什么讲究,书还没读出个名堂来,这些个弯弯绕绕的倒是多得很。”她打定主意,哪怕到了来年夏日,这些个东西他们府上都不安排,绝不会开这个口子!如今这天,一日冷似一日。丹娘办完了这一整天的事情,早已累得散架。她连晚饭都是在自己屋里用的,一边吃饭一边看着自家可爱的小女儿,只觉得劳累了一日的疲倦都减轻了许多。用完饭,尔雅进来回话,说是庄子上传信来了,那康妈妈已经安顿好了。丹娘微微挑眉:“是么,如何安顿的,说来听听。”尔雅便将刚才传话小厮说的一五一十转告:“那康妈妈原就擅长积肥,沈管事便让她安顿在庄子里一处空置的屋内,噢那屋子还紧靠着沈管事家的院子,想必出不了大事。”如今庄子上每夜都有人轮值,人又放在沈管事眼皮子底下,这般稳妥的安排让丹娘安心不少。..她点点头:“还是沈管事稳重牢靠。”尔雅轻笑:“府里去了这么个麻烦,奴婢都觉得轻松自在得多哩。”丹娘知道,这只是个开始。但见小丫鬟笑得那么开心,她也没好开口扫兴。罢了,先这样吧。顺顺当当地安稳了几日后,这一天一个消息还是传到了沈府。沈夫人那会子正在用午饭,听了下人的回话后,惊得差点连筷子都拿不稳。“此话当真”“真的,如今那官府的人就在门外,说让太太您快些去主持正事呢,叫您拿了身契,再当面与他们交涉。”那跪在下头的小厮慌得不行,额头上都沁出点点汗珠。沈夫人一张脸铁青:“好你个宋丹娘,真将人送去庄子上,还叫我……被这些个官差为难,真是好手段。”见她气得不轻,陈妈妈忙不迭地上前给她揉着后背,想让她顺顺气。沈夫人却一把拦住了:“备马车,即刻就动身。”“太太……”“别说了,再闹腾起来,我这老脸还有地方搁嘛!!”说话间,沈夫人连饭都不用了,沉着一张脸匆匆出门。从圣京城内到庄子上也要不少时辰的路程,这一路沈夫人的怒气更是酝酿到极致。到了地方,她却没见着丹娘。官差才不管她是哪个府上的太太,只晓得按规矩办事,叫沈夫人出具了康妈妈的身契后,又签字按手印,还要替康妈妈交了些人头税,这才算完。事情不算大,但绝对让沈夫人颜面扫地。这一闹腾,消息根本瞒不住。沈夫人这会子已经面色阴沉,难看至极。康妈妈早就躲了起来,庄子上这么大,沈夫人匆忙出门,连人手都没带够,又上哪儿去寻康妈妈的晦气。正气得不知所措时,丹娘来了。一驾马车晃晃悠悠停住了,丹娘扶着丫鬟的手下来,盈盈在沈夫人面前福了福。但见她面孔白皙,眼眸亮如墨玉,明明赶路而来,却半点不见匆忙,连鬓角都依旧整齐,发丝间垂下的流苏都只是轻轻晃了晃,这一派淡定从容,哪里有赶着来处理麻烦的慌张,倒像是特地过来看笑话的。再瞧瞧沈夫人自己,因急着出门,她连衣裳都没换,袖口凌乱,裙摆上都褶皱不堪,手里的帕子也不知何时落下了,站在丹娘跟前,她更像是那个手足无措的当事人。可明明——这一切的主导就是这个面若春花的年轻妇人!没等沈夫人开口,丹娘快步上前:“我得了信就赶过来了,到底还是母亲利落,竟还比我快上一步,事情都了结了吧”对上她那双担忧的眸子,沈夫人一口气憋在胸口,终究是有点忍不住了,阴阳怪气道:“你平常倒是事事积极,怎这事儿反倒慢了若是等你,这会子怕是已经传遍整个庄子了。”丹娘仿佛听不出她的嘲弄,略微不好意思地低下头:“横竖有母亲给我撑腰呢,况且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庄子上人数对不上,您拿着身契过来一趟便是了。”事情是不大,但是传出去真的难听。谁家当家主母为了庄子上的一个下人这般折腾的但她又不能视而不见,只因那康妈妈的身契确实在她手里,若是不去,反倒给了官府理由,到时候小事情便成了大事情,回头多赔了银子钱还是小,烦的是丢人现眼,成了别人茶余饭后的笑柄。沈夫人来圣京后,处处谨慎,为的就是能早日在圣京贵妇社交圈里拥有自己的一席之地。她苦心经营了这么久,差点毁在丹娘手里,叫她如何不气偏偏这女人是个滚刀肉。任凭她怎么说话难听,丹娘都笑眯眯地不生气。话说到厉害的地方了,她便微微皱眉,连声说是自己不对,可那话听着怎么都让沈夫人膈应。因为丹娘说的是:“早知今日,当初我说什么都该求母亲将那康妈妈的身契给我,哪怕是拼着叫母亲训斥一顿也好……都是儿媳的不对,母亲千万别往心里去,要是气坏了身子,寒天可要怪我了。”“往后母亲再给我送人来,我必定开口要身契,保准不叫母亲为了这事儿再费心费神,您就安心吧。”沈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