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完了饭刚好散步消消食,丹娘自己慢慢悠悠晃到了庄子前头。一眼瞧见那边围了一圈人,中央跪着一个粗布麻衫的女人,她身形消瘦,耷拉着脑袋,头上的发髻也松了一半,垂下来挡住脸,让人看不真切。见丹娘来了,一众奴仆婆子们俱纷纷让开,大家围在四周屏气凝神,竟无人敢私语半句。尔雅通传:“大奶奶来了。”刚刚还跪在地上宛如枯木的女人仿佛一下子鲜活起来。她激动万分地抬眼,冲着丹娘便深深福了下去:“姑娘……啊不,大奶奶,求大奶奶收留,求大奶奶开恩,看在往日奴婢伺候过您的份上,求大奶奶救救我吧!”这人声音沙哑,难听得好像一把破了的二胡,刺耳得很。但让丹娘惊讶的不是她的声音,而是她的模样。丹娘眯起眼睛,仔细辨认了一会儿,试探问:“你是……清茶”那女人连连磕头:“是奴婢。”丹娘内心一阵感慨,屏退众人,让新芽和尔雅将清茶带进屋内,先简单收拾一下再来见她。外头那么多人,也不方便问话就是了。她坐在榻上看了两页书,又喝了一盏茶,清茶终于被收拾妥当出来了。清茶朝着丹娘盈盈拜倒,抬眼时,又是满脸的泪。一年多不见,这个当初水蛇腰桃花脸的小丫头仿佛硬生生老了十岁。枯黄的脸色,深深陷下去的眼窝,还有满是伤痕的十个指头,都在告诉丹娘她过得很不容易。“你……没跟着杳娘陪嫁去圣京。”丹娘若有所思。“回大奶奶的话,大姑娘如何肯在她出门子之前便把我配给了庄子上的赖大平,他爹是宋家内宅管事,问太太说话,给太太办事的,我如何能反抗得了大姑娘的意思……”“既已经嫁了人,好好跟着人家过日子便罢了。你既说姓赖的父亲是内宅管事,他自己虽在庄子上,但也应该不愁吃喝,怎么你……如今还叫起救命来了”“大奶奶,您有所不知……”清茶边说边泪如雨下。“那赖大平比我年长十来岁,又丑又懒,庄子上父母双全,又有兄长弟弟撑腰的姑娘才看不上他,所以……大姑娘才把我配给他。若是能好好过日子,我又怎么会逃出来……”原来,清茶嫁给赖大平之后,夫妻俩倒也过了一段和平温馨的日子。虽说不上有多甜蜜,但如果能这样太太平平地过下去,倒也不错。结果杳娘远嫁圣京,成了荣昌侯府的二奶奶,一时荣耀加身。赖大平还以为清茶是杳娘身边的丫鬟,他们两口子会被招去圣京,随同杳娘一起陪嫁进荣昌侯府。那可是圣京里有头有脸的贵胄人家,跟云州城被贬黜的宋家可不一样。若是也能在那侯府里当个小小管事,怕也跟外头的芝麻官差不多威风了。只可惜,赖大平的如意算盘打错了。杳娘本来就忌惮清茶美貌,更因为清茶是丹娘的人,才不会对她委以信任。杳娘去了圣京后,前前后后也招了不少人去荣昌侯府,但没有一次想起过清茶。赖大平见周围的人一个个平步青云,水涨船高,偏自己还沉在底下,他就不乐意了。恰巧这时,有知晓内情的嬷嬷把清茶的事情当成玩笑说给众人听,这话传到了赖大平的耳朵里,更让他怒不可遏。那天回去后,他狠狠揍了清茶一顿。并直言道,清茶就是坏了他运道的女人,若不是娶了她,自己现如今怕也是侯府里的人了,还用得着在庄子上辛苦劳作吗至此,殴打清茶就成了赖大平的家常便饭。心情不好会打,喝了酒会打,就连清茶去田地里忙碌,顾不上给家里烧茶水,也会被他从田埂里拖出来,当着所有人的面狠狠打一顿。说到这儿,清茶已经哭得浑身颤抖。她解开衣襟,露出肩头一块:“大奶奶,您瞧瞧,这就是他上回拿了烧红的火钳子烫的……”丹娘眼眸一寸寸地冷了下来。家暴……没用的狗男人就会对女人下手。如果换成上辈子,这样的人早就被丹娘一巴掌拍死了。但现在不行……现在可是在古代,在这个时代老公打老婆虽然不是什么光荣的事情,但也绝对算不上违法,甚至连违背道德都算不上。想到这儿,丹娘一阵火大——这该死的古代!清茶哭得几乎断气:“大奶奶,我晓得我错了,从前是我被猪油蒙了心,还以为离了姑娘能过得更好……结果,却落到这般田地。求大奶奶救我一救,再与那赖大平过下去,我、我……怕是小命不保。”丹娘闭了闭眼睛:“你……是偷跑出来的吧。”“是……”沉默片刻,丹娘吩咐尔雅:“去取笔墨来。”很快,她书写了一封信,交给全福,让他送去清茶住的庄子上,亲手交给赖大平。清茶有些惶恐不安,生怕丹娘会把自己送回去。一想到自己可能再次深陷那个魔窟,她就怕得浑身发抖。办完了这些事,丹娘又吩咐尔雅和新芽再给她收拾一下,她们一道回府。听到这话,清茶两眼放光。她咚的一声对着丹娘重重地磕下去:“多谢大奶奶。”这一声吓了丹娘一跳。这姑娘也太实诚了,万一撞成了脑震荡或是把这儿的地砖磕坏了,自己不是还得多费银子钱吗带着清茶回到沈府时,已经是傍晚时分。府里正在摆晚饭。丹娘让下面两个小丫头去给清茶洗澡,又命人拿了套干净衣裳给她换上,然后自己先回燕堂吃饭去了。忙活了两日,她这会儿又累又饿。桌前,老太太和沈寒天已经在等着了。见丹娘来了,沈寒天眉眼弯起,一股期盼喜悦之情溢出。他还是看不清,却也不愿意总是闭着眼睛。哪怕只能看见她的一点模糊的影子也好,是她就好。他总会觉得心里踏实得很。“听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