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一, 梁彦平出差,清早洗漱换衣,整装待发。
叶词正在卫生间洗脸, 发箍将留海推上去,露出光洁的额头,鬓角乌黑,面颊干干净净, 像白里透红的玉石。
她捧水洗掉洁面乳, 抬起头, 发现梁彦平靠在门边歪着脑袋打量她。
“你不是走了吗?”叶词拿毛巾擦水珠, 从镜子里望去。
“刚才忽然有个念头。”梁彦平话说一半却忽然打住, 似乎有点荒谬, 所以难以启齿, 自个儿也笑了。
叶词觉得新鲜, 眨眨眼睛瞧着:“干嘛,说呀。”
两人通过镜子对望,天气渐暖, 他穿蓝衬衫,像永夜即将结束, 深郁朦胧的天色。宽肩窄腰,结实,精瘦,头发梳得一丝不苟,浓眉漆黑, 鼻梁高挺,轮廓瘦削舒展,犹如清风朗月, 十分养眼。
“我在想,出差回来,你不会又走得没影了吧?”梁彦平浅笑调侃。
叶词哑然愣怔,心口像半瓶水哐当乱晃,睫毛也颤了颤,轻声低喃:“你在这儿,我能走去哪儿?”
梁彦平靠近,贴在身后,胳膊从两侧撑着盥洗台,将她虚搂在怀,不再看镜子,而是垂眸看她侧脸,然后弯腰亲亲耳朵。
“等我回来,好吗?”
叶词抿唇应一声:“好,你放心。”
这次她会等他回来。
*
梁彦平走后,叶词从江都金郡回到自己的住处,想起他说这里地方小,施展不开,四下打量一圈儿,自己住着倒合适,两个人,尤其梁彦平身形高大,手长腿长,确实有些局促。
叶词看见报纸上的房地产广告,心里盘算着,是该买一套宽敞些的房子了。这些年一直租房,搬来搬去,难免有种漂泊之感。
念头起来,叶词一下想到叶樱。
她拿起手机垂眸思索,编辑一条短信,犹豫琢磨,最终决定发出去,告知妹妹一声:我和梁彦平在一起了。
约莫半小时后收到樱子的回复,说:“不意外,我就知道你顶不住他的攻势。”
叶词接着把同样的话发给伍洲同,没想竟然得到差不多的反应。
就那么没有悬念吗?
叶词心下觉得好笑,又有点懊恼,追问伍洲同:“你一点儿不觉得意外?”
“有啥意外,你们俩就算各自结婚了都会搞在一起,眼神对上就不清白,要是忍得住不发生点儿什么才见鬼了。”
一番话说得叶词满头黑线,老天爷,原来自己和梁彦平在旁人眼中是这样的?
她正要跟伍洲同争论,这时却突然收到许恪的短信,看措辞应该是群发的。
苏清生了个女儿,许恪再次当爹。
大喜事,叶词立马回复恭喜,又约了时间探望。
第二天下午她拎着礼物前往医院,许家的人都在,亲朋好友来了一波又一波,为避免妻子受打扰,许恪没有让大家进病房。
叶词把补品和花束放下,说不上话,游离在人群之外,也没有社交的兴致,挠挠头,心想待一会儿就可以回去了。
许慎靠在走廊尽头的窗台边,离得更远。
百无聊赖,两个人默然对看一眼,像喧嚣里格格不入的同类,但只此而已。
叶词被他盯得不太舒服,挪开视线,起身向许恪和许妈妈告辞。
她走向电梯,许慎也跟了过来。他脸色不好,冷飕飕阴沉沉,还带着些惯有的讥讽。前几天被梁彦平怼了一顿,不知是不是想找她算账。
“气色不错。”许慎双手插在长裤口袋里,视线瞥过去:“梁彦平回到你身边,高兴坏了吧?”
叶词没吭声,不搭话。
许慎冷道:“我真好奇,你们俩从分开到复合,跌宕起伏,挺热烈啊,那中间经历的人算什么?调味品,安慰剂,还是退而求其次搭伙过日子的合作伙伴?”
闻言她眉尖轻轻蹙起,起唇欲言又止。
许慎像是憋了很久,今天一吐为快。
“其实你早就后悔了吧,叶词,和我在一起,度过那个难关,你缓过劲来就开始往外跑,明明可以做富贵闲人却玩命赚钱,是在懊悔自己一时软弱才委身于我,对吧?”许慎目色幽深,自嘲般冷笑:“真是辛苦你应付那么久,难怪呢,被戴绿帽子都无动于衷,那么大度,我就没想通,既然你对我没感情,应该不在乎我乱不乱搞才对,怎么走得那么坚决?原来是借这个机会离开我,干得漂亮,叶词,其实你很会拿捏男人,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用完就丢,拿我的真心当什么玩意儿?”
走廊明亮洁净,地板反光,电梯打开,但两人都没有进去。
叶词缓做深呼吸,转头看着他,端详那张脸,一时间想起许多往事。
“我离开你不是借题发挥,只是单纯接受不了背叛。”
闻言许慎表情变得僵硬,目光怔住。
“我更没那么大度,被戴绿帽的感觉怪难受的。”叶词说得很平静,甚至扯起了嘴角,但笑得有点滑稽:“心脏像堵着石头,不舒服,晚上睡不安稳,那个画面一直跑出来……可是我猜你肯定一样难受,所以大家扯平了。”
许慎心下惊骇,嘴唇微动,忽然发不出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