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6年春节,喜塔镇冷雨霏霏,湿漉漉的屋檐与青石板路颜色更浓,像幼年记忆不清的灰色残梦。
阴霾天没有妨碍过年的热闹气氛,街上支起五颜六色的塑料雨布,车来人往。
正月初三,傍晚,梁彦平和叶词一前一后走出长巷,拐个弯,四下观察,看不见眼熟的面孔,叶词握住梁彦平的手,发现他掌心温热如火,男人都不怕冷的吗?
“我们这样算什么?”在父母眼皮子底下悄悄摸摸来往:“像不像偷情?”
梁彦平垂眸打量这口无遮拦的姑娘,握着她的手揣进外套口袋:“能用好听些的形容词吗?”
叶词眨眨狡黠的眼睛,仰起小脸:“好呀,那你来。”
梁彦平思忖,他以前都不知道自己居然会享受地下情,当着长辈若无其事,心里暗流涌动,演戏似的,非常刺激。但怎么着也得文明一点:“暗通款曲吧。”
叶词霎时失笑,拧眉瞥过去:“拐弯抹角装斯文。梁彦平,你这人就喜欢假正经,其实骨子里是个混蛋。”
他眼帘低垂,散散淡淡:“谢谢你没说我是禽兽。”
叶词抿唇,心想谁知道呢,又不能剖开你的胸膛看看心肠。
两人到录像厅看电影。门外挂着一块小黑板,写今日影片和下周预告,招牌旁边几个大字:日本进口大型投影。
叶词在下午就买好了票,轻车熟路领他进去。室内昏沉幽暗,中间几排木长椅,靠墙散落着逼仄的小茶座,他们摸到后边,并不是最佳的观影位置,但足够隐秘。
双人沙发陈旧松垮,扶手布料破了几个洞,像是被烟烫的。叶词将双腿搭在梁彦平的膝上,他伸出胳膊让她靠入臂弯。
“冷不冷?”
“还好。”叶词答着,右手从衣摆钻进去,贴住他的皮肤。
梁彦平轻轻“嘶”了声,眉尖微蹙,眼神有点儿警告的意味,但并没有阻止。
叶词心里高兴,仰起下巴凑近,碰着他的侧脸嗅嗅:“怎么有香味?”
“有吗?”梁彦平说:“剃须膏吧。”
“我还以为你抹了润肤的东西。”
他略笑了下:“大男人抹那个干嘛。”
叶词打量,指尖轻点:“嘴唇有点干,我有润唇膏,给你涂。”
梁彦平正想说不用,转念想到什么,垂眼看她:“嗯。”
叶词便将嘴唇送了上去。
影片即将开始,四周漆黑,长椅坐满模糊的男女,谈话声窸窸窣窣,燃烧的香烟头星点红光,烟雾缭绕。
梁彦平稍稍撤退,手指捏着她的下巴:“憋气做什么?”
“我紧张。”
他嗤笑:“你还会紧张?”
“嗯。”会的。
梁彦平在昏暗中瞧她,目色深邃,像月光于海面浮荡:“放松点儿,我怕你缺氧。”
“缺氧倒不至于。”叶词嘀咕:“但是我湿了。”
梁彦平一愣:“什么?”
她伸出手:“一紧张就冒汗,掌心都湿了。”
他屏息数秒,不知怎么评价她的语出惊人,于是缄默。
叶词反应过来,脸颊迅速升温,用力咬住唇角,假装若无其事。
电影开始播放,梁彦平问:“这什么片子?”
“不清楚,恐怖片吧。”她装无知。
梁彦平从口袋里拿出打火机和烟,咬在齿间,轮廓晦暗不明,神情懒淡。
影片开场没多久,情节超出想象,越来越不对劲。
心理病态的丈夫控制欲极强,夜里发狂折磨妻子,竟然用啤酒瓶的瓶嘴……
叶词吓到了,捂住眼睛,故作娇软靠在他胸口:“好可怕。”
梁彦平抽烟的那只手搭着沙发,似笑非笑:“你就带我来看这个?”
叶词赶忙解释:“我以为是正常的三级片,谁知道这么变态。”
“不是说恐怖片吗?”
“……”叶词露馅,张口结舌:“恐怖、三级片嘛。”
她不敢看他了。
梁彦平随口问:“你经常来录像厅看情.色电影?”
“这种之前就看过一次。”
“哪部?”
“李丽珍,蜜桃成熟时。”
“一个人?”
“不是,和朋友。”
梁彦平轻抚额角,面无波澜,视线望着前方,忽然变得百无聊赖。
他没问,但叶词主动招认:“两个女同学。”
“不用心虚。”梁彦平说:“我知道你朋友多。”男的女的打成一片。
回喜塔镇这几天,见识到她的好人缘,日日过得热闹,迎来送往,笑声灿烂,大多与他无关。梁彦平在此地没有伙伴消遣,回来只为见她而已。
电影里女人喊着不要不要,性虐待的画面毫无美感,叶词大失所望:“走吧,不想看了。”
从录像厅出来,天色已暗,迎面撞见一对小情侣,男的瞥见她,随口打招呼:“哟,嫂子,过年好呀。”
叶词噎了一下,正要驳斥那个称呼,对方却搂着女友钻进黑暗中。
“嫂子?”梁彦平笑笑,目色清冷,自顾往回家方向走。
叶词快两步跟上,挽住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