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扬懵懵地回了明馨园,看见自家师兄正坐在院子里安详地喝茶,旁边药田里,林止穿着短打布衣,费力地把最后一批药草连根挖出。
寒冬腊月,林止额上渗出了微微汗珠,他随手用袖子擦了擦,听见脚步声也没时间去看,继续蹲在那里做苦力。
然而,即使被这样使唤,他脸上也没有不满愤懑之色,反而有几分心满意足。
而自家大师兄……似乎也像是想通了什么似的,和往常有了些许不同。
宗扬脚步一顿,突然有些心虚地发现,自己已经很久没有关心过师兄们了……
薛浦深抬眼看见他,目光在他新换的衣裳上扫过,皱了皱眉,又很快淡定地开口问道:“小花呢?”
“小花”,这个如同村头王二狗一样的名字,是薛浦深对小狸猫的爱称——就像他小时候还试图给宗扬取名叫“狗蛋”一样,充满了老父亲的情怀。
宗扬当然是不相信什么“贱命好养活”的,但他和林止从来拗不过自家师兄,久而久之也就跟着喊了:“师兄,你知道吗,你的小花……呸,小猫是有主人的。”
他指责地看了一眼林止的方向:“今天小花的主人把它带走了。”
那边林止耳尖地听见,当即扭头反驳道:“怎么可能?我看见小花的时候,它还在厨房里偷东西吃!”
宗扬犹豫地说:“可能是他没之前没什么时间养?我看见他身上有暗楼的标志,身上穿着黑披风……师兄以前说过,这不是普通弟子的衣着?”
薛浦深躺在椅子上,闭着眼睛说:“这代表他起码是堂主。”
他的神情在此刻看起来非常疏淡,让宗扬突然想到那个同样神情冰冷的少年,明明是完全不一样的两个人,对猫的态度却都那么地温柔。
喜欢动物的人……总不会是坏人吧?
那边林止已经在说:“暗楼?那里出来的人就算是把人肉当烧烤吃了我都不奇怪。小师弟,你该不会是被骗了,听说暗楼以前有一段时间为了培养弟子们断情绝欲,专门让他们在身边养一个宠物,然后等他们养出感情了就逼着他们杀了吃掉,你说变不变态?”
他嘀咕:“说不定是他们又恢复了这种破方法,那个人该不会是专门来捉小花去吃的吧?不行,不然我们还是想想办法,把小花偷出来吧?”
宗扬被他这么一说,居然也有些不确定了,同时又对暗楼的残忍有了更深一层的认识。逼着别人吃自己的宠物,这该是心里多黑暗的人才能想出这样的方法训练弟子?
他看向薛浦深:“师兄?”
半晌,薛浦深才睁开眼睛看了他们一眼,复又重新合上。他吝啬地吐出两个字:“不会。”
*
杜仰韶倚着墙,耳边是各式各样的惨叫和求饶声。
他神情厌倦,和那些在忙着严刑拷打囚犯的下属们显得十分格格不入。
但他作为刑堂的副堂主,能履行责任在一旁看着,而不是像正经的堂主那样一个月都未必来一次,已经十分叫他的下属们感动,这些人看起来一个比一个更兢兢业业,没有人敢往他的方向看上一眼。
一束亮光咯吱一声投射进来,空气里的血腥味中多了一丝泛着苦味的熏香气息。
危月大步走进来,一身红衣张扬无比。他本身有着很清淡的容貌,却由于凌厉逼人的气质而显得格外妖异起来。在他身后,是一向低调的副楼主鲁集。
杜仰韶在危月的示意下跟在他们身后,不是很感兴趣地听了一堆从囚犯嘴里审问出来的“天山与两仪门私下密谋二三事”。
这些年,承天阁在阁主杜霄的手上日益有称霸两江之势,再往南,就是天山治下。受此威胁,天山和两仪门的关系日益亲密,两家商量着如何对付承天阁,并不是一件让人意外的事情。
两仪门虽说是白道魁首,明面上大公无私绝不擅自插手江湖争斗,但为了做到平衡,私底下也做了不少事情。
比如,从这次拷问出来的消息中,众人得知,天山少主白谢秋,两仪门下任掌门人江褚,他们将会作为两大势力的代表,在拔剑台上夺得盟主令,借此一振白道威望,然后顺势联合其他门派势力,将承天阁逼退回江北。
危月轻蔑地笑了一声,转头看了杜仰韶一眼,神情温和了不少:“你都听见了?”
杜仰韶随意地应了一声,危月也不生气,他的声音低柔又恶毒:“天山算什么?白谢秋被他们捧着奉承着,就真忘记自己姓什么了。这次,你将代表承天阁迎战,除了江褚之外,其他人都不必在意。”
鲁集听见了这个毫无预料的消息,眉头一挑,随即深深地沉了下来。杜仰韶倒是依然毫无波动,让人看不清他到底在想些什么。
“是。”他平静地应下。
时光匆匆,很快到了那场万众瞩目的天骄大比。因为上任魁首出自两仪门,所以这次的拔剑台之试定在了两仪门的势力范围,繁华无比的漳州境内。
鸿雁作为杜副堂主曾经的搭档,有幸得以跟随在测,要他说,哪怕是当个跑腿的,那也是非常荣幸的事情——很快,他就不这样想了。
“出什么事情了?”看见他一脸死了爹妈似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