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夜下了一场雨,夜风寒凉,杜旭因此又病了一场。他躺在床上昏昏沉沉地,大半个内院为此烛火不息,一派肃然气氛。
阁主夫人徐如约红着眼睛坐在内室里,手紧紧揪着帕子,神色间不仅有担忧焦虑,还有一种阴晴不定的沉思。
帘子被撩开,藏药谷主走了出来。他一如所有的藏药谷人一样武功平平,加上年纪大了,一夜未眠让他看起来更显精神不济。
看到徐如约,他并没有什么好脸色,只是简单道:“再服一剂药,下午就可以醒了。”
徐如约扫了周围侍女一眼,令她们都退了下去。
门轻轻合上。
藏药谷主皱眉道:“我说过了,只要杜少主不再动武,好生调养,还可以再延寿十载;别的,请恕我无能为力。”
这一切很久以前他就说的清楚明白,这次来到承天阁坐诊也不过是看在故人的面子上。若非徐如约是那人的妹妹,就冲她屡次的无理要求,他早就拂袖而去了。
徐如约像是感觉不到他的愤怒一样,慢慢道:“可是一年后……便是拔剑台之试了。”
届时各家子弟相映争辉,胜者可以夺得盟主令,成为十六州公认的下任武林魁首。承天阁子嗣单薄,这一代扬名江湖者更只有杜旭一人,若是就此放弃,无人参赛,杜旭的问题就再也遮掩不过去了,江湖上不利于承天阁的传言也将更加沸沸扬扬。
藏药谷主不客气地说道:“你想你儿子死在拔剑台上?”
徐如约低头不语。
半晌,她才下定了决心似的说:“我听闻,你们藏药谷中有一张方子十分神奇,可以治疗所有病痛,让服用它的人回到最年轻、最健康的状态……”
藏药谷主道:“你说长明丹?你既然听说过它,就该知道,它的药效只是暂时的,只会让你儿子死的更快。更何况那玩意儿早已失传了,藏药谷虽然有药方,但其中最重要的一味药材早已绝迹。”
他叹了口气:“什么江湖地位,都比不过命重要。你若是像你姐姐一样……”
徐如约眼里闪过一丝嘲讽:“像她一样,在夫君迎娶新妇的时候孤零零地死在别院?”
话一出口,两人都僵硬了一瞬间。
徐如约自悔失言,放柔了声音:“看在以往的情分上,你便再帮我这一次吧?与其看着旭儿不人不鬼地在床上躺十年,我宁愿……”说到最后,她哽咽地捂住了脸。
藏药谷主没有说话,他深深地看了她一眼,转身走了出去。
他的身影一消失,徐如约脸上悲痛的神情很快收敛起来。她走到外面,看见门外又飘起了细雨,天空阴沉沉的,让她的心里也笼上了一层阴霾。
侍女为她披上大氅,她站在廊上,有些心不在焉,直到有两名穿着白衣的少年走到身前才醒过神来。
“徐夫人。”薛浦深行了个晚辈礼,语气里却有一丝生疏。
“徐夫人,”宗扬的态度就真诚多了,明亮清澈的眼睛里盛满了担忧难过,“杜大哥怎么样了?”
徐如约的目光在薛浦深身上多停留了一瞬,随即柔声回答宗扬:“有你师父在,自然无事。”
宗扬道:“吉人自有天相,杜大哥一定会好起来的!”
他的语气那么真诚,让徐如约也终于露出了一丝笑意:“借你吉言。”
简短地叙过,徐如约便匆匆离去了。
寒风中,披着大氅的女子看起来依然单薄,只有脊背笔直,仿佛无论如何也不会被狂风吹倒,素白的侧脸上是不输男子的冷硬神情。
宗扬满心挂念着屋里的人,也就自然而然地忽略了自家师兄那一刹那的回头和复杂神情。
*
003的旧铲屎官回来之后,他就抛弃了新任铲屎官。
这样说似乎有哪里不对,不过在杜仰韶身边的确更自在一些。
说起来,他已经很少想起自己还有任务了。之前,他曾经和另一位项目负责人联系过一次,疑惑于相隔较远的剧情点该如何记录。对方告诉他,他在这个世界里就像是一个锚点,可以让他们顺利地观测到进展,并不需要他亲身记录。按照那位负责人的话,他只需要保证待在主要人物身边,在必要的时候推动剧情进展就足够了。
后面的话她说的含糊,003把她的话翻译一下,大概就是“你什么也不用做”。
如果是任务部其他人被安排了这样仿佛“养老”似的任务,估计早就跳起来骂娘了。003倒是很淡定,听完后佛系地舔舔爪子,打着小呼噜又睡了一觉。
这几天,他在小院里过的悠闲,有时想吃新鲜的鱼了就引着杜仰韶去湖边,看他在领会之后给自己捉鱼吃。
除此之外,在003的有意引导下,一人一猫终于有了和谐的交流。杜仰韶渐渐能分辨出小狸猫的意思,内容包含是饿了冷了以及该洗澡了,俨然是一名合格的铲屎官。
以一只猫的眼光来看,生活无疑是惬意的。让003唯一不解的是,杜仰韶居然有向话痨发展的趋势。
杜仰韶和话痨。听起来莫名惊悚。
但事实上,有时候,003可以听他说话说到睡着。这一点其实并不容易,因为凭着杜仰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