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晨淡淡一笑:“是挺碍眼的。”
可他却甘之如饴。
这三十年间,他每一次看到那些嫁妆,都会想到在接亲的时候,尊上说的那番话——
“阿月乃九幽圣体而生,通九幽之灵,为神体,人神殊途,你确定要娶她吗?或者,一两年后,你的武力,将会被她汲取掉,你将油尽灯枯。”
……
当年,尊上告诉过他,倘若萧月能够扛过雷劫,那么一两年后,他就会死。
他自然是不怕的。
不在乎天长地久,只在乎曾经拥有。
只要他们好好的,就好了。
可是,他差一点儿就忽略了,萧月要成为万古女帝。
如此一来……他如何放心让她一个人孤立撑着?
他只能选择最决绝的方式,让她沉睡,自己来面对这一切。
昆仑镜……
瑶池琼勾玉……
天枢宁东扇……
无字天书……
这些,都安静地放在碧波殿,都安静地等着它们的主人回来。
“既然碍眼,那便还给我。”
很显然,萧月误解了古晨的意思。
古晨没有解释,只是安静地笑了笑:“阿月,给我的东西,岂有拿回去的道理?”
萧月没有再说什么,她拉着缰绳,脸色不大好看,但还是蹬了蹬马肚子,往前面
走。
离怨跟上来,骑马与古晨并行:“帝君,帝都都准备好了,准备迎新后回宫。”
古晨笑了笑,甚好。
帝后莫氏占着帝后的位置已经很多年了,终于,得物归原主了。
而在后宫的坤宁宫,莫晓晓正端端正正地坐在铜镜之前,面纱已经不知道湿了多少回,又干了多少回了。
杜嬷嬷端了一碗燕窝来:“娘娘,这炖品已经翻热了好几回了,再翻几下,就要融了。”
“本宫,没胃口。”
她看着铜镜,坐在这里已经好几个时辰了。
自从内侍总管来这儿宣了帝君的旨意之后,她就一动不动地坐在这儿,看着铜镜里面的自己。
她很不明白。
为何古晨要将她一脚踹开。
她伸出已经开始枯燥的手,轻轻地将面纱给取下来,原本元气满满的脸经过岁月的磨砺之后,余下的只有皱纹和沟壑。
她耳鬓已经花白,每天早上起身之后,梳头的宫娥都要费好些时辰才能够将华发一点点地掩盖在青丝之中。
她眼角的鱼尾纹、额上的皱纹,都要靠厚重的粉黛来掩盖。
甚至好些时候,她隐隐都可以闻到自己身上散发出一股老人味。
她不知道该怎么办,只能随时随刻地将香包带着
,带的还是古晨最喜欢的檀香味。
她又如何不知道,檀香,那是萧月最喜欢的味道。
曾几何时,她在昆仑陪萧月修行、伺候萧月起居的时候,都会点燃她洞府的檀香。
可就是这样,她都甘之如饴。
问世间情为何物,不过一物降一物。
她知道古晨的眼里只有萧月,可惜,她的眼里也只有古晨罢了。
莫晓晓那双越发浑浊的眼睛轻轻一眨,眼泪珠子便滚落了下来:“杜嬷嬷,你吃了吧,这燕窝,怕是以后本宫都吃不了了,得好好地习惯一下。”
她从地狱爬到了天堂,以为自己虽然再怎么努力也得不到古晨的爱,但至少可以儿女绕膝、富贵荣华,可到头来,还是孑然一身,古晨的狠心,让她又从云端之上,坠入万丈深渊。
虽心有不甘,但只能认命。
莫晓晓摸着自己已经渐渐老去的脸,忍不住长叹一声:“在后宫,唯有新人笑,哪见旧人哭的。”
只是,谁都没有想到,这一次遭殃的会是帝后。
杜嬷嬷倒是很忠心,她宽慰道:“帝君总归会想到帝后的好,这一次废后,指不定哪天就腻了新后,到时候帝后还是有机会翻身的,至少帝君没有让帝后挪位呀。这坤宁宫
,可是正宫之位,还是有机会的。”
莫晓晓叹了口气:“是呀,至少,他还给了我一个容身之所。”
她隐隐地觉得很庆幸,但又觉得哪儿不对劲:“那新后,住哪儿?”
杜嬷嬷摇摇头:“旨意上面没有说,想来不过是帝君看上了哪家姑娘,说不定就是右丞相的那个貌美如花的女儿。近来,朝局因为国师的事情有些动荡,保不齐帝君只是想要利用下外戚来稳住朝堂。”
这么一说,倒也想得通。
“奴婢算是看穿了右丞相的那个嫡女,外面都说女大十八变,但奴婢看来,却不以为然。”
“如何?”
“那姑娘,是个有心计的人。”
“哦?”
杜嬷嬷将燕窝双手奉上,直到莫晓晓将碗接过之后才道:“那姑娘本是长的貌美如花的,虽说不上倾国倾城的,但那张脸至少也会引得不少豪杰拜倒在石榴裙下。可最近,那脸却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坊间都传遍了!”
“传什么?”
“那个女人心术不正,用了灵丹妙药,将自己的容貌变得更美,足以魅惑帝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