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他不敢。
他怕碰到她的伤口。
他呆望了她一会儿,立刻清醒过来,利落地自她袖中取出了她的药包。
先前她便是从这里取了药给自己的。
先取了一颗万花养神丹给她服下。
她的身体滚烫。
风寒露重,她这般重伤躺在野地之中,难免风寒侵体。
再轻轻揭开她的衣襟,厚厚的血渍已将她的伤口重重覆住。她胸前隐约有一道宽宽的青紫,似为粗重的棍棒所伤。
但最为严重的是一处深深的剑伤。
伤口离她的心脏只有一寸。
幽绝取下身边水袋,扯下衣襟,淋了水,一点一点,小心地为她擦拭伤口。
血渍积得那么多、那么厚,她究竟流了多少血?
幽绝换了一块又一块襟布,一边擦一边心里发颤:她还能活下来吗?
终于将血渍擦拭干净,在触目惊心的伤口上撒上了方秀散。
然后抱起她来,缓步向野蜂镇走去。
他不敢走得太快,怕扯动她的伤口再流出血来。
短短十里多地,他从黄昏一一直走到二更。
终于来到野蜂镇。
藤林客栈的伙计刚刚把大门落了栓,就听见门外有人叫门:“投宿”。
打开门来,却是一位年轻公子。
这公子双眼满是血丝,是有几日几夜不曾睡了?
再看他怀里还抱着一个浑身血渍的姑娘。
伙计吓了一跳:这姑娘是死是活?
幽绝声音喑哑:“要一间清静的上房。”
伙计有点哆嗦,应道:“好。”
把门让开,领着幽绝来到二楼最里面的一间。
“客官您请。”伙计道。
幽绝踏进房间,道:“烧热水来。”
“这就来。”伙计应了声就去了。
幽绝抱着榆儿缓步走到床榻边,把她轻轻放下。
她的脸还是那么苍白。
微弱的呼吸似有似无。
一定要活下来!
这句话在幽绝心中近似哀求地重复了一遍又一遍。
榆儿朦胧之中,只觉自己浑身烫得如火烤一般。
“水……”这声音微弱得连自己也听不见。
但是,立刻有一股清凉的水流流进了口中,她忙急急咽下。
有人用湿凉的布巾替自己不停地擦拭。
她微微睁开眼,昏黄的光线中,看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幽绝?”她轻声叫道。
幽绝走近她,俯下身来,轻声道:“还要喝水吗?”
她已又睡了过去。
榆儿再次醒来的时候,阳光洒满了一屋。
幽绝正坐于床侧,拿着湿凉的布巾替她擦拭手臂、额头。
浑身酸痛。
胸口的伤处像针扎、又像火炙一般。
喉咙炽热得似乎立刻就会烧着了似的。
但是,自己还活着?
掣天棒砸过来的时候,她以为自己必死无疑了。
现在是怎么回事?
这么深的剑伤,是怎么来的?
她努力搜寻自己的记忆——但完全一点儿也想不起来。
榆儿不可思议地望着幽绝,想要开口,却吐不出一个字来。
他不是一个人走了吗?
还说再也不要见到我了。
这是怎么回事?
幽绝看她像似有话要说,柔声问:“觉得怎么样?好点儿吗?”
两天两夜过去了,她终于清醒过来。
幽绝心中终于长长地吁出了一口气。
榆儿心中忽然一个激灵,望着幽绝艰难地吐出两个字:“小弥……”
她不会出什么事吧?
幽绝的手顿了顿,轻声道:“我去的时候,她并不在那里。”
榆儿急着想要问,却发不出声来。
“她可能已经逃走了,会没事的。”幽绝安慰道。
门外响起两声敲门声。
幽绝开了门。
“公子,您的药熬好了。”伙计道。
随后门便关上了。
幽绝走过来,扶了榆儿坐起来。
“喝药吧。”幽绝道。
他的声音……
从没想到他竟会有如此温柔的声音……
但是,虽然身体难受无比,但榆儿的脑子却渐渐清醒了。
那一天在林中,他扼住自己咽喉的时候,可是一丝也不曾犹豫过的!
幽绝将药碗凑到她嘴边,她便也张嘴喝了下去。
看他这模样,这药总该没问题吧。
看她将药喝尽,幽绝脸上现出微微的欣喜之色。
他再扶她躺好。
他的动作也很轻,轻得像扶着一个易碎的瓷像。
榆儿心中暗暗叹息了一声,心中道:“他究竟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