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山,位于距长安数万里之遥的陇右的最边境地带,是大良与西突厥的分界山,戍边御戎的关键要隘,也是边区百姓们心中的圣山。
积雪常年不化的天山如一把利剑,耸立在由黑色岩石与蓝色湖泊组成的一片野域之上,方圆百里荒无人烟,只有每日伴随着太阳升起而吹响的军号,证明着戍边将士的存在。
天山无花的父亲,就是驻扎在天山的戍边的百夫长。
天山无花很小的时候,母亲就去世了。
无人可堪托付,父亲一咬牙,便将年幼的女儿带到驻地抚养长大。
天山山腰那片广阔的军营,就是无花的家。天山山腰饱经风霜御守外敌的将士,就是无花的亲人。
无花从小就好动,有男儿气,叔叔们都很喜欢她。
白天,轮休的叔叔会教她骑射摔跤,闲暇之余,无花还会四处捕猎雪兔、雪狐给大家加餐。晚上,大家围坐在篝火旁吃饭喝酒,唱歌跳舞。温暖的火光映照在父亲和叔叔们的脸上,照出他们被寒风刮砺得粗糙的面庞,面庞上洋溢着比火还要温暖的笑容。
叔叔们调侃无花长大了,要嫁人了,他们要给无花准备一个大大的嫁妆,吓死女婿,让他永远不敢欺负无花。
无花总是红着脸生气,嘴上说着再也不要理他们了,心底里却暗暗发誓,她才不要嫁人,她要一直、一直守在父亲和叔叔们身边,直到天山的积雪都融化。
天山的雪没有融化,父亲和叔叔们却都离开了无花。
三个月前,长安发来命令和几张画像,让驻扎在天山的所有士兵,轮流到山脚巡逻,务必抓住画像上的通缉要犯。陇右送来画像的使臣特意叮嘱父亲,这次的任务要格外小心,画像上的人都是逃亡已久的灵人,不好对付。
第一队下山了,轮替时间过去很久也没有回来。
于是第二、第三队接连下山,诡异的是,他们都再也没回来过。
父亲拿着长安送来的要犯画像犯了愁。
父亲将剩下的四十人分作两队,让大家穿上只有在上战场的时候才会穿的全套甲胄,派遣一队下山。下山前,父亲嘱咐他们,一旦遇到任何危险,不要管命令,马上回来。
可是第四队还是消失了。
父亲决定,带领最后的十九人出发。
临走前,他交给无花一个包裹,让无花乖乖的,好好吃饭,不要瞎跑,等他们回来。
可是父亲没有回来,所有人都没有回来。
无花几乎将山脚所有的地方都找遍,冻得半死,却只发现一个奇怪的铃铛。而那一百来号人就像飘落在沙漠的雪,没留下任何踪迹。
无花打开了父亲给的包裹,那是一套纯金打造的首饰,是将士们攒了很久的军饷才给无花换来的嫁妆。
嫁妆很美,无花笑了,又哭了。
雪地里,雪花一片一片地飘落,堆积在心中,时不时翻起滔天巨浪,她的血,在雪里沸腾又冷却。
她要知道真相!
一百号人,不能无缘无故消失!
如果是天灾,她便追随他们而去,如果是人祸,她便要凶手血债血偿!
......
于是,天山无花带着嫁妆、铜铃和通缉画像,离开了天山。
在路上,她碰到了一个西域来的商队,而那个商队的马,就戴着一模一样的铃铛。
无花谎称自己是逃婚的新娘,想要前往长安投奔亲人,加入了这个商队。
那是一支看起来很寻常的队伍。队伍里,既有大食人,也有大良人,还有天竺人、吐蕃人,还有很多陇右人。
他们有的是商人,有的是镖人,有的是单纯想要去中原见识繁华的普通人。这个商队好像很好说话,不管是谁想要加入,都不会拒绝。
而从小在军营长大的无花,很快就发现了这支队伍并没有看起来那么简单。
除了真正搭伴而行的普通人外,商队里有十来二十几个商人,是这个商队最初的成员,他们都有着遒劲的肌肉,都听命于一个长着一双褐色眼睛、留着八字胡的胡人。晚上休息的时候,这些人会自动聚拢到中间几个马车上,而那几辆马车上的货物,他们从来不曾给人看过。
但除了这几点之外,无花再也没有发现其他的异常。
他们没有一个人和画像中的灵人长得像。
也许,雪地里的铜铃是他们不小心掉落的。
也许,这件事和他们没有任何关系。
但无花却不能说服自己,离开这支商队。
她有种直觉,真相,就藏在商队之中。
直到昨天晚上,终于出现了新的进展。
......
昨晚,长安火灾四起,无花从客栈逃出来,碰到了那个卖花灯的胡商。
无花只知道,那个人叫结,是商人之一,在路上曾和无花说过几句话,对无花有几分意思。那天晚上,结似乎很高兴,拉着无花聊起了天。
“你找到亲人了吗?”
“还没有…总会找到的。”
“你不如和我们一起走吧,长安有什么好待的,东西又贵人又贱。”
“一起走?去哪里?”
“去北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