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乌坠西,天光被地平线淹没,生者归家,亡者夜行。司徒镜知道走阴,他师尊也带他走过那段阴阳路。可当他真正见识到青妩的走阴后,下巴都要惊掉了。“带活人走阴这怎么可能!”“阴阳路死气弥漫,活人进去,还不成为孤魂野鬼的盘中餐,不被夺舍,也要被吸干阳气!”穆英已被搀扶出来,手里提着青妩给的那盏花灯。“你觉得不可能,说明你活的时间还太短了,孩子。”就见青妩单手结出法印,口吻轻描淡写的如同开的是自家后门。“敕令,阴阳路,开!”周遭没任何变化,但所有人都感觉阴风迎面撞来,寒意直往骨子里钻,让人牙关打颤。没再废话,青妩一手牵着穆英,另一只手拽着萧沉砚的袖子,拉着两人朝前迈出一步。刹那间,三人身影消失。阴风退散,一切都仿佛幻觉。‘孩子’司徒镜狠狠掐了一把自己的大腿,深吸一口气:“果然,是我太年轻!”这回真是活久见了!阴阳路。与其说是一条路,更像是大雾弥漫的不见边际的黑暗旷野。一簇微弱的火光亮起,正是穆英手里的花灯,她牙关不受控地在打战,大雾中似有一双双眼睛窥探着她,各种诡异细碎的呓语在耳边响彻。“滚——”女子一声厉喝,连大雾都震荡了一下,雾中似有什么在尖叫,然后四散逃走。穆英感觉那无孔不入的阴气好像也放过了自己,不免松了口气,就听女子的声音从后传来:“我将你的阳火都封入了魂灯之中,它会指引你找到你儿子,不管再听到什么声音都不要回头。”“记住,灯莫离手,一旦灯灭,不管找没找到王玉郎,我都会带你立刻离开。”穆英心头一紧,“我知道了。”她感觉到了手里魂灯的牵引,下意识想走的更快点。但即便那些冻骨的阴风没了,阴阳路也没那么好走,双脚像是现在泥沼黄沙中,无法借力,每一步都要耗尽极大力气。两道身影跟在后面,青妩不动声色看着,没有再帮忙。接下来的路,得靠穆英自己了。相比起穆英的艰难,萧沉砚走的如履平地,他甚至还有闲心打量起周围。或许是十年如一日阴风入骨,即便他手上没有魂灯,也没感觉周围的阴风有多么渗骨。甚至,在进入阴阳路后,他身上的阴煞之气还蛰伏起来了,像是畏惧着,不敢冒头。“好亮啊……”萧沉砚循声偏头,对上那双幽沉的美目。青妩直勾勾看着他,眼神让萧沉砚感到几分陌生,不是平时的戏谑和玩世不恭,反而带着不含人性的贪婪。像是饥饿的兽,瞧见了美味。“什么好亮”“你啊。”青妩压下翻涌起来的贪婪劲儿,努力翻腾出一点人味儿来,“你怕是不知道,在这条阴阳路上,你的存在有多亮眼。”亮眼吗萧沉砚没有感觉。判官笔哧溜咽了口唾沫:“之前就知道他命格贵重,但被阴煞之气遮挡了,看不出到底贵到什么地步。”“啧啧啧,这一身功德金光还有王命龙气,天生的帝王命格,难怪阿妩你敢让他直接来走阴阳路了。”萧沉砚忽然蹙眉,又看了眼青妩。刚刚他隐约听到了什么东西在讲话,那声音就是从青妩身上传来的,虽听不见具体,但萧沉砚肯定,自己没有听错。萧沉砚垂眸,忽然问道:“这就是人死之后的世界吗黄泉路”“这里还算不上黄泉路,只是人间与阴间的夹缝。”青妩说道:“黄泉路长十万八千里,无数游魂野鬼游荡在其间,须得有鬼差拘魂才能走完,再渡黄泉,方能至阴司。”“而在阴阳路上游走的,或是枉死之魂,或是冤死之鬼,它们对人间执念未消,会一直游荡在此处,寻找一个重回人间的机会。”萧沉砚不知想到了什么,突然握住了青妩的手,一瞬不瞬的盯着她,“若我要寻一人的魂魄,是否也能在此处找到”“找不到。”青妩摇头:“我知你想找谁,但他们的魂魄不在这条路上。”萧沉砚想找的,无非就是先太子和先太子妃。但不幸的是,不只她的父母兄长死后魂魄失踪。萧沉砚父母的魂魄,同样如此。十年前,他父母在东宫自焚,她父母兄长死于北境,事发在同一日。“萧沉砚。”青妩突然反握住他的手,认真道:“我是来帮你的,你愿意信我吗”女子掌心的温度,将周围的阴气驱散,直直传递而来。这温度似乎并非来自她那具活人的肉身,而是身躯内藏着一个滚烫的灵魂。萧沉砚觉得陌生又熟悉。信任吗他有一瞬失神。信任一个身分不明,披着活人皮囊的鬼物吗这是一场豪赌。只是青妩还没等到答案,前方穆英一声惊呼。“听到了,是玉郎的声音!我听到玉郎在叫我!”穆英控制不住流泪,她下意识跑起来:“前面,就在前面!”“玉郎的声音在飘远,他让我救他!”突然一条锁链从前方大雾里射出,朝穆英抽去。一道诡异的森寒的声音同时响起:“活人竟敢擅闯阴阳路,找死!”一只手直接抓住抽来的锁链,又听戗的一声,长剑出鞘朝下一斩,锁链应声而断。青妩诧异的看了眼萧沉砚。男人眉眼肃杀,金戈之气,可震鬼神。她是真没想到,萧沉砚的剑,竟能斩断勾魂锁。尖啸声从雾中响起,恼羞成怒般吼道:“大胆凡人,竟敢斩断勾魂锁!”大雾散开,露出一个面色发青,双眼暴突,身穿绿色鬼差役服的人来,他手拿黑锁链,那锁链之后还拴着两个生魂,就见锁链另一端被斩断。他整个人鬼气森森,眼神不善的盯着青妩三人。两个生魂中的小男孩大叫起来:“娘!”“是玉郎!那是我家玉郎!”绿衣鬼差闻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