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青鸾不虞地睁开眼,眸中冷意冻得君远僵了几僵。他吞了几口口水,垂头抬眼看他,“你…你教训了姨母,就别再教训我了吧。”沈青鸾抓起茶几上的扇子在他额头上拍了拍示意他抬头。对上君远疑惑的眼神,她又举起扇子越过他的头顶,隔空朝他身后点了点。“门在那。”沈青鸾声音很温和,“自己个出去,将先生吩咐你的大字拿来见我,没写成就别到我面前来现眼。”君远:…沈青鸾摇扇看着他敢怒不敢言的背影。呵教训你顺带的事。杜绵绵回了院子,火急火燎地冲入内室,抱着盆哇哇一顿吐。鸳儿等里头的声音停了才战战兢兢入内,递过帕子,“姨娘可还好”杜绵绵猛地掀了手中的盆,鸳儿不敢躲避,硬生生被泼了一头一脸。“贱人!蠢货!就这么眼睁睁看着我被羞辱。”她嗓音怨毒得几乎能沁出毒汁,鸳儿心中一沉,顾不得地面脏,提裙啪地跪下。“姨娘恕罪,奴婢…”鸳儿嘴巴发苦,连求饶都不知道怎么说。她能怎么帮杜绵绵替她跟夫人叫板吗来侯府这么久,杜绵绵或许还没看清厉害,她在局外旁观却是看得明明白白。夫人虽不如姨娘凶狠,也不如大爷强硬,却似那风里的棉,让你捉摸不透,又束手无策。姨娘怎么可能斗得过她。她的欲言又止惹的杜绵绵更加恼怒,抄起脸盆就往鸳儿头上砸过去!“啊——姨娘饶命,姨娘饶命!”鸳儿顾不得头顶的痛,疯狂磕头生怕杜绵绵再度动怒。“姨娘千万别再动怒了,当心身子啊!”仿佛为了呼应这句话,杜绵绵胸口一阵反胃,一口呕在鸳儿肩上。鸳儿下意识屏住呼吸,被杜绵绵阴狠的眼神一扫,头皮发麻。急中生智忙道:“奴婢不是不想帮姨娘,可大爷如今对夫人倚重,就是为着夫人凡事捏着一个理字。那种情况下,奴婢若是替姨娘说情,反倒落了下乘,让大爷以为您蛮不讲理。两相对比,大爷肯定更偏向夫人了。”杜绵绵身子猛地前倾,一把抓住床沿。鸳儿被吓得心头巨跳,语速更快:“还不如这样吃了这个亏,大爷最喜欢温柔可怜的女子,今夜一定会来看您的。”杜绵绵死死盯着她,像是猛兽在估量从哪处下手。鸳儿提心吊胆了一瞬,才听她嘶哑着声音道:“伺候我洗漱。”“是!”……是夜,君鸿白果然又来了杜绵绵房中,听她委屈哭诉自是不提。额间的梅花花钿似一颗蜡烛,一直烫到他心里。所以翌日,到含光院请安时,杜绵绵又恢复了精神抖擞,柔媚可人。“见过夫人。”她瞥过坐在一旁的君倩和君远,心中闪过一丝得意。昨日她开口让大爷解了君倩的禁足,君倩这便出来了。她在大爷心中地位如此重要,这侯府的下人还不见风使舵君倩回望她的眼神也是满满的信赖和感激。杜绵绵婀娜着上前,拉起君倩的手:“可怜见的,正是长身体的时候,怎就要起的这么早来请安了,你呀也太过实心眼了。”君倩眼底流泻出一丝委屈,手儿紧了紧。杜绵绵又扭头冲着沈青鸾好声好气道:“昨夜大爷一直说夫人是个慈爱宽容的,应当也不愿见倩儿这般辛劳。索性我豁出脸去,求夫人开恩,日后让倩儿晚些来请安吧。”她打的一手好算盘,只道沈青鸾若是同意,自然算是她杜绵绵的人情,君倩定然对她更加信赖。且她说话如此有分量,府里的下人也定然见识到她的厉害,日后不敢轻慢。自然了,若是沈青鸾拒绝。哼,倒要叫满府的人看看她姓沈的,长了一颗多么恶毒的心肠!她心中自得至极,静待沈青鸾开口。却见沈青鸾慢悠悠地喝了口茶,那悠闲自在的模样,恨的她直想上前替沈青鸾开口。“晚些时候请安”天神保佑,沈青鸾终于开口了。下一刻,杜绵绵险些被气个半死。“都说蠢人一思考,菩萨就发笑,蠢人一开口,菩萨都要跳脚。杜姨娘,行行好,请你日后少开尊口,免得叫人笑掉大牙!”屋子里寂静片刻,忽然想起第一声压抑的嗤笑。而后,就止不住了。屋内一片欢快的氛围之中,沈青鸾纤薄的唇优雅地吐出一连串的话:“怪道你一把年纪嫁不出去,如今只能做前头姐夫的妾,如此肤浅浅薄又不讲礼数,我都要为大爷纳了你这样的女子而感到痛心。未出阁的女子最重的便是孝道,若连孝义都做不到,日后出嫁谁能指望你孝顺公婆慈爱晚辈”沈青鸾将茶碗放下,帕子优雅地沾着嘴角:“日后休要说这些蠢话,若有那来府中相看的,听到咱们家的姑娘连请安都要懒怠推脱,你说倩姐儿还能不能说得人家就算说得了,也是那等为着镇远侯府权势而来的谄媚奉上之辈,你自诩是倩姐儿的长辈,就这么见不得她好”一顶顶大帽子扣下来,君倩和杜绵绵齐齐脸颊涨的通红,讷讷吭哧着说不出话。沈青鸾的嘴怎么可以这么利!明明说着些斯文优雅的词语,却硬生生将她们的脸皮刮下来踩了三四个来回!沈青鸾觑着她们两个敢怒不敢言的表情,轻描淡写地盖棺定论:“礼虽如此,可世上总有那么些人是超然世俗的。倩姐儿,你若是不愿这么早来请安,我便如你姨母所言免了这一遭,如何”君倩被关了这几天,又被老夫人剪除了心腹,早就不似以往猖狂。这会听沈青鸾这般说,脸上半点情绪也不敢表露,忙起身跪在屋子中央,“倩儿不敢,倩儿愿意侍奉在母亲身边。”话是这样说,她心中却是不以为然。沈青鸾自以为有好的名声,就能得到好的姻缘。殊不知女人要嫁的好,还得知情识趣,有手段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