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等到连夜审完宗鹤鸣,谭怀鲁只觉得后背都渗出了一层凉汗,他万没有想到,京城里跟宗鹤鸣联络的人,竟然不是旁人,而是他最得意的门生景旭然!
沉稳了大半辈子泰山崩于前都能面不改色的谭怀鲁只觉得两眼发黑,差点站立不稳。
德亲王伸手扶了他一把:“谭大人,没事吧?这只是宗鹤鸣的一面之词,未必属实。他知道自己难逃一死,胡乱攀咬也是大有可能的。”
谭怀鲁苦笑一声:“王爷不必劝我,学生的字我还是认得的,哪怕他用的是左手。”孔戟手里那张字条上的字,他看了那么多年,又如何会错?以前他只当景旭然是兴趣使然才左手练字,如今才明白其中缘由。
德亲王也没想到景旭然竟然私下里还跟宗鹤鸣有联系,他一个清贵翰林学士,又是谭怀鲁的得意门生,先前传闻谭怀鲁有致仕之意,似乎就打算举荐景旭然接任。
有如此大好前程,景旭然还跟孔戟身边的副将暗自联络个什么劲儿?而且那字条的意思,就算再隐晦,也是在劝宗鹤鸣斩草除根吧?要斩的是谁,那还用说吗?
德亲王本想再说两句,但见谭怀鲁的神色,到底把话咽了回去。
宗鹤鸣承认,与景旭然是当年偶然相识,这些年一直断断续续有联络,景旭然认为孔戟本该是护国将军,却插手夺嫡之争,拥护一个庸君当皇帝,违背了老将军的初衷,也害百姓陷入水深火热之中。
而宗鹤鸣则是一直对孔戟心有不服,自认不比他差,念念不忘想要对孔戟取而代之。
得知朝廷对孔戟私下屯田多有不满,两人一合计,便想要趁此机会伤了孔戟,让他落下残疾,只能留在京城,再也不能回到孔家军。
但这番供词仍有漏洞,孔戟不是旁人,孔家军更不是轻易就能被下药的,伤了孔戟的那些死士是哪儿来的?宗鹤鸣可没这个能力背景培养死士,景旭然同样没有!
然而死士一个活口都没,宗鹤鸣又缄口不言,谭怀鲁因为景旭然被牵扯其中,心绪不稳,也没能问出更多。
两人走出屋子,天边儿已经泛白,宗鹤鸣狼狈地往后一靠,他如今只庆幸,吕静娴每次跟他联系,从来都是假手他人,偶有亲笔书信,也早就被他烧毁,不敢留下一丝一毫的痕迹。
而最近这一次,是通过景旭然之手与他联络的,就连那些死士,也都是一路跟着他留下的痕迹寻来的。
孔戟虽然认定了他是帮吕家做事,但他并没有实质的证据,吕家这棵大树,轻易可无法撼动。
如今,宗鹤鸣只希望景旭然有所准备。
……
“将军,您这装的也太过了些。”
孔戟:“怎么?”
陆北玄由衷建议道:“您装内伤就好,外伤不好控制,昨日若非天色已晚,王爷就该瞧出不对了。”
“他眼神不太好,瞧不出来的。”
陆北玄:“……”王爷知道您这么说他么?
“有人想我残疾,我只能坐着回京。”
陆北玄懂了:“您是要装装样子,还是?我这里倒是有一味药,服下后四肢无力,难以站立,您要不要试试?”
孔戟幽幽看了他一眼。
陆北玄立刻站直了,道:“您放心,包在我身上,保管给您包严实了,谁都瞧不出不对!”
得知孔戟醒了,薛明成进了门,怒道:“那小子把事儿都揽下了,旁的都推到了景旭然的头上,其他人一个没透露!”
“预料之中,有一个景旭然就够了。”
薛明成道:“光凭那字条也足够给景旭然定罪了!”
“不要小看文人的固执。”孔戟道:“只有听宗鹤鸣亲口承认这一切谋划都跟景旭然脱不了干系,谭大人才更愿意相信,继而才会去查他那得意门生背着他都干了些什么勾当。”
陆北玄忍不住插了一句嘴:“你们怎知谭大人就不知道呢?万一他也是知情人?”
薛明成杀气腾腾地比了个姿势:“不是最好,若他也是,那就一并解决了!”
陆北玄不由缩了缩脖子。
孔戟闭眼假寐,显然不想再多费唇舌了。
午时,谭怀鲁和德亲王同孔戟商议出发时间。
德亲王语重心长劝道:“早日回京也早日安心,将军的伤还需静养才是。”
孔戟颔首道:“王爷说得对,我随时都可以启程。”
于是,第二日一早,众人启程返京,孔戟躺在马车里,陆北玄和军医随行照顾。
薛明成纵马跟在马车旁,右手牢牢按在剑柄上,目光淡淡扫过一众御林军,只看得众人汗毛直立,下意识就想往后退。
孔戟此次随行的将士有一百来人,此刻分散包围在孔戟的马车附近,将御林军隔开老远,分为前后两部分。
原本此处离京只有两日的路程,回京之路一路顺畅,四日后,一行人便到了京城。
御林军大部分止步城门口,孔戟所在的车马一路未停,围在马车周围的孔家军也仿佛不知自己该留在城外,自顾围着自家将军的马车往城里走。
谭怀鲁和德亲王手里有圣旨,径自带着孔戟进了皇宫,随行的只有一个薛明成,还是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