赔笑,暗示老人记忆不太好,可能钱包在之前就已经丢了,而不是昏迷的时候。
戚逐芳非常冤枉,他根本不知道老人口中的钱包是什么样的。
这场谈话谈了一个多小时,最终以那对夫妻和他的爸爸妈妈去了厨房,偷偷塞给他爸爸妈妈一些钱,让他们转交给老人为结束。
然后,他又被骂了。
被冤枉成小偷让戚逐芳很难过,爸爸妈妈抱怨他不懂事,则让他更加无法理解。
他和他们吵了一架,怒气冲冲,扬言要离家出走,冲出了门。
当然,他实际上没有关系好到可以借宿的哥们,只是去了最近的公园,坐在长椅上发呆。
爸爸妈妈没有过来找他,都觉得他到饭点肯定会回家吃饭。
其实是预料之中的事,戚逐芳有一天偷听到他们谈话,发现他们在讨论要不要给他添个弟弟或者是妹妹。
他可能很快连独生子女都不是了。
有人站到他面前,戚逐芳没有见过那么好看的人,比电视上的那些明星——甚至是他最近喜欢的一个武侠动画里面的男主角还要好看。
很高,穿着黑色的西装,头发很长,看起来是外国人。
他长得太好看了,以至于戚逐芳有些晕乎乎,人在他面前站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结结巴巴地用英语说你好。
然后,那个人在他身边直接坐了下来。
戚逐芳感到紧张,这种感觉要比面对班主任,甚至面对他爸爸的时候更甚。
万幸的是,对方的中文特别标准。
“后悔吗。”
戚逐芳听见他这样问自己,非常茫然地伸手去挠后脑勺,“什么后悔?”
他是不是遇到了什么怪人?
对话没有继续下去,男人直接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摸着鼻子,戚逐芳诡异生出了一种他在生气的感觉。
这个插曲很快被他抛到脑后,尽管他的人生好像就是从这件事开始急转直下的。
周日他过生日。
虽然说这他这次没考好,又不懂事,但他们还是乘上了去市里的大巴,准备去动物园看熊猫。
意外发生在回来的路上,两辆车撞在一起,发生了车祸。
戚逐芳没事,出事的是车上其他人。
他爸爸当场死亡,妈妈则成了植物人——医生说可能永远也醒不过来,可能哪天突然就醒了。
戚逐芳所有的直系长辈里只剩下一个外婆。
叔叔阿姨之类的有,但往来不多,帮忙操持完葬礼,塞给了他一些钱后,默契地离开了他的家。
戚逐芳不是那种聪明的学生,记性不好,总背不出英语课文,思维能力也不强,数学考不了高分。
可是他突然就要被逼着去记很多东西,比如说医院里不同的缴费窗口,比如说怎么去保险公司跑事故赔偿补贴。
他忙成了一只小陀螺,可只是徒然地转动,转啊转,转啊转。
感到精疲力尽,怎么也转不动的时候,总有一鞭子把他抽到再转起来。
尽管转来转去没有任何用。
住院费是问题。
赔偿款迟迟无法下来,家里面的存款也非常有限——小升初那年家里换了房子,还有房贷要还。
考虑到他的特殊情况,学校组织师生给捐了款,可那只是杯水车薪,怎么也填不满空缺。
戚逐芳找到了家里的小推车,学着出摊,在有限的时间里尽可能多补贴一点,每天晚上像老鼠那样和城管玩捉迷藏的游戏。
原本就不优秀的成绩一落千丈。
老师爱莫能助。
——谁都有自己的事呀。
他磕磕绊绊念完了初中,卖掉了房子,换到更郊外的出租屋。
很小,但是便宜。
外婆年纪也大了,只有他妈妈一个女儿,他其实还要供养外婆。
戚逐芳偶尔会躺在硬板床上发呆,更多时候则是在除了目前工地的工作外,寻找各种各样可以谋生的活计。
比如说跑腿代购之类的。
经常会有学生让他在外面买东西,然后趁保安不注意的时候偷偷把东西塞到后门。
次数多了,有时候他也会生出自己其实上过高中,应该是个特别受欢迎的优等生的想法。
去工地旁边买快餐的时候,戚逐芳再次遇到了几年前出现过的怪人。
他好像没有任何变化,就连出现的方式都很一样。
戚逐芳把盒饭放下来,有些不太好意思地冲他笑了笑,表示没有地方落座。
在社会上的这一年让他学会了很多,也更加能认识到差距。
人和人生来就是不一样。
“后悔吗。”
现实和记忆开始重合,只不过,和之前的懵懂不同,戚逐芳隐约明白了他这个问题的意思。
后悔那天去动物园,后悔现在这么累地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