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白袍素来慎密,小人专门跟那铁鹞子叮嘱过,不论是谁,跟刘白袍照过面之后,要接着向西北而返,兜上一圈再回来,以免让刘白袍起疑。”当铺掌柜说到这里,似乎是颇为得意的模样。
李清策望着当铺掌柜,轻轻地转动着拇指上的扳指,想了想对他说道:“卖一次是卖,卖两次也是卖。”
然后他拍了拍手,有长随过来,李清策低声吩咐了几句,那长随快步下去之后,大约过了半刻钟就重新回来,随着他回来的,还有四个年轻貌美的女郎,李清策从那长随手里接过两份地契,放在案几上,对当铺掌柜说道:“当然,卖第二次的消息,自然就没有卖第一次那么值钱,所以,我只能送你美妾两对,一处院子,一处行铺。我不比罔萌讹,东西就在这里,只要你把消息招出来,教我满意了,你就自己拿走便是。”
看着那四名不过二八年华的女郎,当铺掌柜几乎口水都要流出来,似乎在李清策面前,他再也没有感觉到,出卖刘瑜的那种愧疚感:“是、是,贵人想要知道什么,小人便招什么!”
“你在辽国上京,上头是谁?别跟我说,刘白袍每有什么事,专门跑去辽国上京跟你单线联系。你给刘白袍的信里,肯定是什么能取胜他的暗记、花押吧?一一描出来给我。是什么时候,你接到命令,从上京过来兴庆府的?你是怎么过来的?你在宋国还有什么亲人?”李清策没有罔萌讹那么凶残,但他从当铺掌柜身上榨出来的东西,远远要比罔萌讹大得多,而且更成系统。
当他留下当铺掌柜在那里,跟几个刀笔吏记录招供那些问题,自己出了厅堂时,身边长随就低声道:“相公,小的有句话,不知道当讲不当讲?”
“说吧。”李清策似乎心情极好。
“咱们跟那位刘白袍,不是一伙的吗?不是据说皇帝还称其为帝师,自许为私淑弟子吗?”这长随是个朴实人,问的全是极朴实的话。
李清策上下打量了他一眼,笑道:“是啊,我只是看看,这厮还知道刘子瑾些什么东西,以提醒子瑾防备嘛。他招供完了怎么办?核对无误之后,做掉他吧,也算为了刘子瑾,除了一个恶仆!他这人心慈,真到他面前了,怕是下不了手的。”
“相公仁厚!”那长随发自内心的感叹。
此时正在夏州的刘瑜,全然不知道,“仁厚”至极的李清策,在兴庆府做些什么。
但出于直觉,他也安排了几个事情,让白玉堂这边第二天一起来,马上就派人去做。
就是送信,有送去永兴军的信,有送去辽国的信,有送去汴京的信。
无非就是让各处变换暗记、花押,更是直接通知在汴京的杨时,警告他可能辽国的情报网络有变。
这是一个往最坏处去设想的方案。
“公子睿智。”白玉堂听了刘瑜的安排——后者专门讲解给他听的,毕竟找到一个合适的人不容易,白玉堂是这么感叹的,他觉得刘瑜做得太对的,这样就万无一失了。
刘瑜苦笑着摇了摇头:“不,你要自己去想想,这么做得花多少钱。”
怎么会扯到钱的份上了?白玉堂明显一时间就反应不过来。
“什么事,到最后,总归难免扯到钱上面来。”这是刘瑜很无奈的叹息了。
派人送信跑死的马,要钱;
杨时在京师,让整个大宋的情报网,启用第二套密码方案,这个年代可就只能靠两条腿或是骡马来送信啊,多少个州府,这所耗的人力物力,全是钱,总不能托之于商队、赴任官员,然后他们几时到,就几时把这信件送到吧?
而通知辽、夏、大理、青唐等地,启用新的花押、暗记,也一样要派人派马。
这些都得钱啊,如果送信的人员,在路上有什么不测,就得抚恤,那可不是朝廷的几匹绢,刘瑜给的,可是实打实的抚恤金,还是每年的分红等等,要不然,怎么会有那么多人,感觉为刘相公卖命?给刘相公卖命,值啊。
要跟朝廷一样,办差死了,就扔几匹绢,还得一层层克扣;伤残了,那更是自生自灭去吧,看看西军还有谁愿意跟着刘相公出来办差?
这些都是需要成本。
刘瑜很无奈,伸手拍了拍白玉堂的肩膀:“我总归不是神啊,总是有许多事,不在我预测的范围里,这便需要成本了。”
“更重要的是,在战争之中,当你投入一种新的技术,无论是弓弩还是情报技术,只要被对方察觉,很快就会有模仿,哪怕拙劣,但等于你给对方指明的方向,他从茫然之中,慢慢开始对你的追赶。但我们又不可能完全不把新的东西,用到实战里去。”刘瑜说着,自嘲地摇了摇头,接过白玉堂递过来的缰绳,翻身上了马。
白玉堂想了想,也跃上了马背,却是说道:“相公太过苟求自己了。”
他的意思,刘瑜又不是皇帝,又不是枢密院、政事堂的执政和宰相们,没有必要去这么难为自己。刘瑜脸上的表情,就愈苦涩了:“我不做,怎么办?我不做,涑水先生叫嚣罢练勇之类的声音,就会愈来愈盛。我不得不做啊,是因为我能看清,我不做,对于这天下来讲,后果是什么。”
但是刘瑜却看不清,看不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