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瑜几乎是用跳跃的方式,闪向旁边来避开对方的礼。
开什么玩笑?受了人家皇帝这一礼,刘瑜还能不被绑上战车?这是一场绝望的对抗啊,刘瑜无论如何也不会掺合其中。
“先生,先生!”小皇帝的眼里,有着水汽,眼看就要哭起来了。
李清策看着极为不忍,对刘瑜说道:“大家也是仰慕你,何必如此拒人千里之外?”
“不敢当大家的礼,也不敢当这称呼。这事,外臣也是无计可施的。”刘瑜很诚恳地对皇帝说道。以其说是皇帝,不如说是囚徒,御围内六班直不能听命,三千重骑也同样不受指挥,那么西夏皇帝的侍卫部队,控制权压根不在皇帝手里,要搞宫廷兵变都没法搞。
小皇帝听着不禁垂泪,泣道:“我在兴庆府也是知道的,先生是这世上,最有办法的人了。今日见着先生,连先生也觉得无计可施,那我自然也就不必多想了。”
刘瑜看着很有些于心不忍,但他万万是不敢去接这话茬,也不敢去安慰的。
小皇帝哭将起来,李清策看着也是眼眶发红,小皇帝对着刘瑜泣道:“朕躬凉薄,无德得先生之助,此乃天意。但先生来邦泥定国,李爱卿当好好招待,万不可失礼。”
邦泥定国,是西夏人对西夏的自称。
这时却就听着外面有女人声音冷笑道:“什么不可失礼?”
然后就听得有内侍人等高声唱道:“太后驾到!”
刘瑜不觉眼中一紧,无论他怎么努力回避,怎么还是跟这位碰上了?
“不可妄动。”刘瑜低声对着姚武之和刘不悔吩咐了一句,便匆匆想要退避。
可哪里退避得及?宫人、内侍鱼贯而入,刘瑜只能随着李清策欠身行礼,便觉香风袭人,有人一步步行近了过来,只听着刚才那女人的声音再度响起:“抬起头来。”
刘瑜于此避无可避,也只能抬起头来,便见着当前的衣服华贵的妇人,脸上化了浓妆,完全看不出年纪,不过那一对眸子,看上去就是极为精明的人物,此时望着刘瑜,却是笑道:“你又是哪家的儿郎?倒是生得俊俏。”
“儿臣拜见母后。”小皇帝老老实实行了礼。
于是倒是解了刘瑜的围,这贵妇人便没有理会刘瑜,手中团扇轻摇,却是望着小皇帝冷笑道:“你若是老听着那些不着调的言语,喜欢搬弄汉人的把戏,什么倒履相迎,什么三顾茅庐,那绝是自误了。这世上,你真以为,那汉昭烈帝便是靠着眼泪,是以能求得良将名相?哈哈。”
汉昭烈帝,说的自然就是刘备了。
听着这贵妇人的口气,刘瑜当然知道这位就是权倾西夏的梁太后了。
尽管刘瑜不喜欢这位梁太后,但不得不承认,这女人是有见地的,按着这小皇帝的本事,远远不到能跟他母亲分庭抗礼的地步,完全就不是一个等量级的对手。
“你还没回本宫的话。”梁太后却又回过头来,对着刘瑜问道。
这个时候李清策就向前半步,想要开口,却立刻被梁太后开口止住:“本宫没有问你,退下。”
“外臣不过是宋国学子罢了,游历至此,蒙皇帝召见,着实当不起太后动问。”刘瑜倒是没有李清策那么紧张,抬手一拱行了礼,不慌不忙地答道。
为什么要答?因为刘瑜着实是信不过李清,他很担心李清策一会不知道说出什么兜不圆的话,弄巧成拙。所以还不如他自己开口,把这事接过来。李清策望了刘瑜一眼,眼中尽是责备之意,他是在怪刘瑜,为什么不冒充党项贵族的子弟?
梁太后都在问刘瑜,是哪家的子弟了啊,完全可以顺着太后的话,就冒充一下贵族子弟,糊弄过去就得了。可刘瑜不这么看,能够扛住西夏贵族,大小党项部落的压力,把西夏朝廷捏在手里的梁太后,绝对不是能轻松糊弄得过去的人物。
冒充贵族子弟容易,刘瑜对于西夏局势的了解,随便报一家贵族的名头,也真不难。
但糊弄别人可以,要糊弄梁太后,就有点扯了,她要是来了兴致,随便一查,立刻刘瑜的谎言就会被揭穿。
所以刘瑜认为,还不如从一开始,就别去撒这谎。
“噢?宋人?”梁太后听着,饶有兴趣地问了刘瑜一句。
刘瑜站直了,拱手道:“外臣确是宋人。”
“你的河西语,讲得很不错。”梁太后眼神里,倒是有了几分笑意。
至于她的脸上,刘瑜是真看不出表情,那妆容着实太厚了。
不知道是此时西夏风行,还是这位梁太后在仿唐代妆容,刘瑜感觉那脸上的粉,刮下来怕能刷墙。也正因此,梁太后化了这妆容,当然也不敢有太大的表情,否则脸上一笑,那粉不是得开裂下掉么?
而接下来梁太后倒就没有再与刘瑜说话,倒是冷嘲热讽,把李清策训斥了一顿。
如果不是几位嵬名贵族,也就是西夏的皇族,来拜见小皇帝,只怕李清策还得被训斥下去。
西夏皇族在场,梁太后便也就没有再训斥李清策,对于皇帝的眼神,也略为柔和了一些。
其实皇帝之所以还能当皇帝,就是因为皇族手头上,还是有一些势力和兵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