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是雪化的时光,王韶紧了紧衣袍,好言对高遵裕劝说道:“公绰,何必如此?子瑾也不是那些纸上谈兵的官员。是吧?他连出身,都是在青唐之地,用命搏回来的特奏名啊。其实公绰是不是对子瑾,有些成见啊?”
“话不是这么说!”高遵裕一点也不打算和稀泥,因为在他看起来,这事是没法子调和的。、
“我先前当他面也说了,论细作事,我是服气他刘某人的,但一路安抚使,马步军都总管,不是说精于细作事,便能担当得来的!若是王机宜你来坐这位子,我倒也无二话,不论如何,这几年你在边地,一手一脚打出来的天地,你也对这秦凤路了如指掌。可他刘某人,就一个长于细作事,何德何能,来当这一路的安抚使?”
一时之间,王韶也不知道从何劝起。
他和刘瑜的关系来说,私交是很不错的。
正如高遵裕所说的一样,对于情报工作,刘瑜是很强大。
强大到什么程度?强大到王韶把贪污下来的钱,高遵裕喝的兵血,都凑起来,投给刘瑜去操作情报网。为啥呢?因为有用啊,不单是王韶一骑收得俞龙珂这样的大事,边境的战线,有了刘瑜的情报网,那大宋的军兵、将领,都少了很多惊吓,少吃了许多亏。
正是因为觉得值,王韶才会顶着贪污的名头,输送银钱去给刘瑜。
但世上的事,往往都是有个边线的。
比如说刘瑜跟司马光扛,如果需要,如果刘瑜提出来,王韶有很大可能,也会为刘瑜站队。这一点问题也没有的,但当刘瑜出任秦凤路安抚使,就有些东西不同了。
因为不单在王韶的认知里,包括在高遵裕这些武将的心里也好,都认为这安抚使,应该是王韶来出任,才是情理之中的事。特别是经历了李师中、韩缜这两位安抚使之后,秦凤路的文武,都对于朝廷派任的安抚使,很有些抵触心理。
当然王韶先前也收到王安石那边的书信,意思不外乎,就是朝廷对于刘瑜有所亏欠,所以安抚使的差遣,只能派给刘瑜以酬其功。但提出秦凤路的实务,大体上还是由着王韶来操持的,所以王韶也觉得,不是不可能接受。
事实上,这也是为什么他会来安抚高遵裕的原因。
作为一个实质上的安抚使,他不想在秦凤路,发生文武相争的事。
“王机宜,你当真以为,刘某人会如王相爷所吩咐的,只是做个牌位,安心去搞他的细作事宜?”高遵裕禁不住,压低了声音,问了这么一句。
他话一出口就知道失言。
因为王韶是来劝他的,他不该冲着王韶发这火。
但人到了暴燥的时节,哪有那么多讲究?
何况高遵裕本来就是皇亲出身,又有战功,向来就不见得怕谁的。
王韶被这么一句,说得脸色有点难看,一时也没有什么心思再劝下去,只是强笑道:“公绰,还是以和为贵啊!”
然后便匆匆走了,在王韶走了之后,高遵裕越想越不甘心!
叫了手下军将,围坐着陪他喝酒,这所谓酒入愁肠,总归不是什么好事。
喝得差不多,话也就跟着多,不用高遵裕开口,底下军将便纷纷道:“某等只知高相公,却不知什么劳什子的刘直阁!”
又有人讪笑道:“相公,何必与他置气?强硬如韩玉汝,不也一样,挤兑得滚蛋了么?”
韩缜因为杀了那乱入内宅的武将,被处分去了南京,这事本来就透着古怪的。
高遵裕听着,一巴掌扇了过去:“你想死么?这也是可以嚼舌的?”
那军将连忙抱拳唱了个罗圈诺:“酒多了、酒多了!”
高遵裕却是生怕再喝下去,生出什么事来,匆匆就撤了酒席。
而此时刘瑜,却和王韶用茶。
从高遵裕那里回来之后,王韶就来劝刘瑜。
但他还没开口,刘瑜却就说有新茶,要请他品尝,一连喝了三巡,刘瑜方才开口:“子纯,以为这新茶如何?”
“于此这一道,我却是不如子瑾精通啊!”王韶听着就笑了起来。
刘瑜摇了摇头:“有什么精通不精通?不外乎就是茶叶摘了之后,炒好储蓄起来,水烧沸了冲泡下去,便是一杯茶。其中这茶叶品种不同,炒制手法不同,冲泡水质不同,冲泡工夫不同,便多了许多的趣味。”
“但到头来,它终是脱不了,一杯茶。”刘瑜说到此处,便停了下来,望着王韶,似笑非笑。
王韶也是聪明绝顶的人物,当然知道,刘瑜说的不止是茶,当下拱手道:“子瑾,这当口,却莫要教人猜谜,还请明示。”
“子纯我兄,欺上不欺下,韩玉汝之事,到底是怎么样的来去?”刘瑜很直接地问了出来。
王韶粗些尴尬地笑道:“那军将醉了酒,唉,指使傅勍,也是一条敢冲阵的好汉子。”
刘瑜点了点头,这个话题便没有再提起来。
接着又再说起白玉堂冒死报信的狄道城,王韶把应对措施列出来,不得不说,毕竟是边地,就算是高遵裕第一时间得了情报,居然想把白玉堂关死,但对于狄道城,还是很重视地调了五百兵过去,又给分守将领去了信件等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