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回过来神来之后,刘瑜却就笑了起来。
赵原可就慌张了,他虽迂,可智商绝对不低,能在大宋进士出身的学霸,情商低或是有的,智商必是杠杠的。再说这情商也得看人,童贯是什么人?史上唯一封王的太监,千古权奸啊。
这种比不过,真不能说明赵某人水平问题了。
他之前想帮刘瑜开脱,还知道先说后者一通不是呢。
辽国太子啊,别说辽国太子,就是辽国大将的儿子,刘瑜这九品小官也争不起啊!
所以赵原一咬牙,扯着刘瑜在边上,对他说道:“放她走吧,先让这些个汉子撤了,然后报上去,便说她诈降暴起,你我手无缚鸡之力,抵挡不能,最多就落个责罚、没了差遣,总也胜过去担着这事。你若不肯,便教汉子撤了,你我先弄死了她,再松开绳索,说是她暴起行刺,被我等击杀便是!”
事关身家性命,赵原是拎得清的,没有因为柳七娘是美女,就昏了头。
刘瑜摇了摇头没有就这个提议说什么,而是向那柳七娘问道:“右夷离毕,应该就是萧谋鲁斡了,太子看上了你,他敢帮你避祸?嗯,盗图功成就帮你避祸,怎么避法,他说了没有?想必是没有说的,如果说了,你也不会甘心情愿来大宋。”
柳七娘下意识地回避开刘瑜的眼睛,不知道为什么,她对这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宋人文官,竟有些害怕起来。不是玉婉春死在她身边的问题,越是出身大户人家,这种生死越是看得多了。
底层百姓打死人,那是天大的祸事;世家门阀杖死个奴婢,这叫事么?
所以玉婉春死也死了,她并不因此而有什么惊怕,或是怨仇之类的。
只是她感觉,这个宋官,似乎真的能读出人心。
一句半句的话,便捅在人心肝,上也上不去,下也下不来。
例如方才这一句,说是“右夷离毕……说了没有?”
这也是她来大宋的路上,一直在夜深更静时,不断自问的话。
她不可能去向萧谋鲁斡问道,到底有什么办法,能帮得了她。
做到右夷离毕的萧谋鲁斡,若不是念在一点香火情份,她连门都进不去。
“你等等。”刘瑜想了想,这么说道,却行了去窗口,唤了一个小火者上来。
这小火者是得了童贯招呼的,见着刘瑜唤他,立马快步跑入潘家酒店。
刘瑜下楼去对他低声说了几句,过了片刻,便拿着一卷纸就走了上来。
也不解开那柳七娘的绳索,直接将她一把扯了过来,把她缚在背后的手指沾上印泥,就在那契约上用力按了下去。柳七娘吓得慌忙挣扎,可是这绳索扎得极老道,她是一点也动弹不得的。
“你怎么能如此无耻!用读心之术写出来,却就强说是供词!”柳七娘不禁失声泣道。
她以为是刘瑜用读心术,强行写出她心里的秘密。
但这柳七娘却也聪明,马上便想到,若是她不说,似乎刘瑜却就不知道。
“莫以为我不知道,你这读心之术却还欠火候,我便要把往事都忘尽了,死也不去想它,看你从何读起!”
“啪!”一叠纸便扔在了她的面前。
不是什么供词,是契约。
卖身契。
宋英宗年间天灾水祸、地震四起,单是史册记录的,就有河中府八头铁牛牵着的浮桥都冲没了,连几万斤重的铁牛都不见了。逃难的人是极多的,要寻一个外地身份证凭不难。
而大宋朝的户籍管理,很松散,“而居作一年,即听附籍,比于古亦轻矣”
就是只要在汴京住一年,有正当职业,就可以入籍了!
现时摆在柳七娘面前就有一份户籍,写着一些外貌特征,例如肤白,身长五尺三寸,肢体无缺之类,刚刚被刘瑜盖上了手模。
还有一些同样盖了指模的证词,是青楼里的妈妈的证供,说是柳七娘来东京已逾两年云云。据所闻原籍何处,这期间没有为非作歹等等。
最后还有一份卖身契约,就是柳七娘生活无着,把自己卖给青楼。
然后有一份是青楼把柳七娘卖给刘瑜为奴的契约,还有见证中人等等。
全是一式数份的,刘瑜一一教她看了,然后捡出一份留下来,其他的各捡出一份,叫边上汉子送下楼去,一是给那青楼妈妈的,一是给官府留档。刚才刘珍叫那小火者过来,便是为了这一节,有在宫中的小火者在,无论哪一头,却都自然好办事些。
“子瑾,其实不必如此。”赵原看着就失声笑了起来。
刘瑜当然明白他的意思,这年代,户籍管理很松散,原来也不必这么麻烦。
但是这玩意刘瑜是有备无患了,毕竟一旦有事,到时这就是自己一条脱身之路。
“读心术也耗心力的。”刘瑜拍打着手中的那叠文书,却对柳七娘这般说道。
“官人大恩!奴必尽倾所知,以报官人。只请官把奴松了,才好述话。”柳七娘凤目微湿,那泪便如要滴下来一般,只因有了这叠文书,她便可以在大宋住下来,除非大宋被灭,要不然的话,辽国太子,要寻着她却是不易,至少难以从官面上,找着她的跟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