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真是那孽障亲口说的?”
听贾母疑问又带着怒火的语气, 底下人吓得跪在地上,身子抖得跟筛糠似的:
“老太太明察,真就是大老爷亲口说的, 否则借奴才一百个胆子, 奴才也绝不敢撒谎的。”
哪怕她再如何不敢置信,事实就是如此:
做婆婆的让儿媳妇侍疾,儿子说你别没事找事、自找麻烦?
还拿“一事不烦二主”这话来护邢氏,不叫邢氏伺候她?
贾母顿觉一颗心……哇凉哇凉的!
浑身发冷:这就是她的好儿子,好儿子啊。
帮着他媳妇一起来忤逆她的不孝东西!
贾母气得压根痒痒,眼底的冷意仿佛凝结成了坚冰。
望上一眼, 就能使人浑身战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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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夫人也在心里头大骂贾赦夫妻两个不要脸。
凭什么她在这吃苦受累又憋气地伺候老太太,邢氏就能拍拍屁股走人?
凭什么那两夫妻两上下嘴皮子一碰,就将事多烦人的老太太一股脑推给她?
她受累挨骂地用心伺候,让老太太满意了,就活该继续受累吗?
越想越气, 才想说要给这两口子上点儿眼药呢, 抬眼就望见贾母正眼也不眨地盯着她望, 眼里满是浓郁的要冻死人的冷意。
王夫人心里顿时一个咯噔。
跟着贾母就面无表情地问道:
“老二家的, 对老大这话, 你怎么看?”
呵呵……您这一副要吃人的模样, 我能怎么看?
王夫人双手一拍, 笑道:
“哎呦, 我可巴不得能伺候老太太呢,这下倒挺好, 没人跟我抢了。”
贾母眼神幽深:“不嫌麻烦?”
“不怕辛苦?”
一连两个问句,表现的十分讲理,心里却想着要是老二家的也敢拒绝……
王夫人心里一千个一万个不愿意, 非常地嫌麻烦,怕辛苦,可是没了贾母的依仗,她在这府里哪里还能当家做主?
因而她只得口是心非道:
“瞧老太太说的,伺候您哪有什么麻烦辛苦的?”
“老太太一身的福气,能侍候您,我高兴着呢!”
王夫人十分勉强地笑着,还不敢叫贾母看出来。
贾母意味深长地瞥过去一眼,点了点头:
“嗯。”
而后闭眼假寐。
甭管是真心实意还是虚情假意,只要拿住王氏软肋,她就不敢反抗自己。
这就够了!
但是将来,等自己躺在床上不能动弹,不能说话时候……只怕王氏就不是现在这个态度了。
所以,自己要想晚年的日子过得舒坦,那么将来宝玉的妻子肯定是不能跟王氏这个儿媳妇一条心的。
而且还得对自己有孝心。
这么想来,两个外孙女真就是最好的人选了。
贾母躺在床上,也不闲着,在心里时时刻刻地算计着。
这不,才想到这儿,就点了鸳鸯亲自去给仪馨院拎以篮子水果过去。
“你跟两丫头说,天冷,她们懒得出门也行,不过整天在屋里头呆着也闷,可以跟宝玉一块儿玩耍——”
“年纪都差不多,能玩到一处,人多也热闹。”
王夫人站在身后给老太太捶着肩膀,仗着贾母看不到就翻了个白眼。
冬天水果可稀罕着呢,给她们姐妹吃多浪费。
再说,就她们两命苦又没教养的丫头,也配跟她宝玉一块儿玩?
她就知道老太太不安好心,不行,可得再跟妹妹去封信,早点儿来京城。
王夫人眼珠子直转悠,等夜里伺候完贾母入睡,才揉着酸软的胳膊回去,当时就把信也好,第二天快马加鞭送了出去。
却不知金陵薛家早在来京城的路上。
***
仪馨院里,黛玉跟蓁玉姐妹可不晓得她们亲外祖母惦记上了。
更没想到二舅母防她们已经防到连对手都给找好了。
鸳鸯送来的水果接下,不过对于鸳鸯传达的贾母的建议,黛玉跟蓁玉两个均是左耳进右耳出,过耳不过心。
黛玉私下说起宝玉,都是摇头。
初次见面这宝玉就表现的疯疯癫癫的,还害她妹妹受委屈。
这么大的人了,还整天厮混在内宅,跟姐姐妹妹一起玩耍,一点出息没有。
她怎么可能叫宝玉跟她们一起玩?
想带坏她妹,门都没有。
宝玉来了多少次,全叫守门的给打发了。
好在,蓁玉对宝玉也没有什么好印象,压根就没带宝玉一块儿玩的意思。
一开始宝玉还耍公子哥脾气,对拦他进门的婆子抬脚就踹。
林家的婆子能由着他?
没拿你家钱,也没吃你家米,就算她们是下人,身份不如公子哥高贵,但是她们好歹也是邻家的下人,由得你想踹就踹?
几个婆子私底下使了眼色,言语挤兑宝玉,又相互推搡,“不小心”就伤了贾宝玉好几回。
摔了个屁股蹲都是轻的。
而且算是出了大糗,特别伤面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