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选择中小型旅社,即丙等和丁等,在上海有四五百家。
秋意头脑发热,心里着急,想不到其他,只下定决心一家一家挨着去找。
从下午到傍晚,他找遍了南市和老城厢,又从傍晚找到深夜。车夫想挣钱,也不怕累,但是看他脸色苍白,孱弱纤瘦的模样,真怕他有个好歹,忍不住劝道:“先生,明天再找吧,我送您回去休息。”
秋意问:“你几时换班?”
“凌晨五点。”
他想了想:“带我去你们车行。”
秋意这时脑子稍微清醒过来,找到车行经理,询问他们现有多少辆车。
经理以为他家有红白喜事,需要宴请宾客。
“我们是大车行,登记在册的八十多辆。”
“车夫呢?”
“有的在开工,有的在宿舍里呢。”
“现在能叫来几个?”
经理不解:“您这是?”
“我要包下你的车夫,替我找人。”
秋意要来纸笔,写下三个名字。
“上哪儿找?”
“旅馆。”
“哪个区域?”
“全上海,所有旅馆。”他说:“今晚我不走了,就在你的办公室等消息,车夫有多少来多少,我会按他们平均一天的工钱结账,另外还会给你一笔中介费。算好账了吗?尽快做事吧,我希望天亮前能看到结果。”
……
话说温琰从梁公馆离开,坐上电车,漫无目的地到处游荡,如同孤魂野鬼。抬头一看,不知不觉竟已天黑,上海灯红酒绿,街道四通八达,她忘了自己住的地方叫什么名字,只好走到外滩,凭着记忆慢慢往里找。
“小妹妹,外地来的?”陌生男子上前搭讪:“怎么一个人呀?是不是迷路了?我帮你去旅店开个房间吧。”
“不用。”
“免费的,不要你出钱。”
“我说不用。”
“诶,你个小姑娘晚上在外面多危险呀,上海很乱的。”
“臭瘪三,听不懂人话啊?!”她霎时发怒,抓起雨伞指着男子,凶狠道:“再跟老子废话,戳烂你嘴!给我爬远点儿!”
一生气,国语夹着川音,再也不标准了。
男子瞥她两眼,扫兴地退开,边走边骂:“外地来的土包子!乡巴佬!”
温琰双脚不知行了多少路,痛得要命,终于摸回旅馆,青蔓和朗华已经急得火烧眉毛。
“你去哪儿了?不是说留在房里休息吗?!吓死我们了!”
她灰头土脸,蓬头垢面,鞋子也被踩得乌漆嘛黑,此时有气无力地摆摆手:“随便逛逛,哪晓得找不到路了。”
朗华看她无精打采的样子,问:“吃饭没得?”
温琰表情懵懂,像是自己也忘了到底吃没吃。
楼下传来小贩的叫卖声,有阳春面和桂花糖粥。
“我去给你买宵夜。”朗华说。
温琰浑身脏兮兮,冲完澡盘腿坐在床头,青蔓正在灯下写家书。
“你们今天房子看得怎么样?”
“没有找到合适的,不过顺便去了趟火车站,”青蔓说着回过头,胳膊搭着椅背:“原来火车出发前两个小时才开始售票,不能预订。九号我先去南京报名,十五号参加中央大学考试,二十号考金陵女大,二十四号回上海考圣约翰。”
“这么赶?”
“是啊。”青蔓语气含着笑意。
温琰也笑:“要不要我陪你去?”
“不用了,浪费钱,火车票最便宜的三等座都要两块五,我自己可以。”
青蔓继续写信,温琰沉默半晌,忽然开口,淡淡地说:“我今天去找陈秋意了。”
听到这话青蔓愣住,屏住呼吸扭过身,小心翼翼地问:“怎么样?见到他了吗?”
“嗯。”
“那他……”
“他跟一位漂亮姑娘在一起,我就没有打招呼。”
青蔓拧眉,咬牙嘀咕:“混账狗东西,亏我还给他找理由,当他在杭州考试……琰琰我们不理他,不管他哈。”
正说着,敲门声响起,朗华端宵夜进来,大约在楼下等时不耐烦,嘴里叼起了烟。
“明天继续找房子,”他坐到窗前的小沙发里:“琰琰还要不要考高中?如果你住学校的话,就只租这两个月。”
青蔓立刻回答:“当然要啊,小小年纪不读书干啥子嘛。”
朗华耸耸肩:“等找到房子我要开始赚钱了,上海遍地黄金在向我招手呢。这两天打听了一下,四五十块买一辆黄包车,租出去,跑公共租界的话,每月收租金三十块,除去牌照支出,能赚二十块左右,买五辆车就是一百块,十辆赚两百块……”
温琰抬头,问:“牌照这么贵?”
“是啊,限额嘛,市价已经炒到七百多块了,买不起只能租。”朗华道:“我现在手头没多少钱,最多凑个一辆,你要不要入伙?”
温琰咬着筷子思忖半晌,点点头:“我也凑一辆。”
朗华扯了扯嘴角:“小气得很,二十块钱有啥赚头,房租都去一半了。”
温琰道:“要考虑风险。”
朗华目光转向青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