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四的人鬼混,活该被打得稀巴烂!死了也就算了,现在又这副可怜巴巴的样子给谁看?
青蔓越想越气,坐到床边,推他胳膊:“喂。”
朗华转过头,迷迷糊糊睁开眼,声音带哑:“琰琰。”
青蔓看见他伤痕累累的脸,心里疼起来:“我带了药,你快涂一些。”
朗华问:“琰琰擦药了没?她脸都肿了。”
“等会儿我去看她。”
朗华肋骨疼,缓慢翻身平躺:“我好得很,一点儿都不痛。”
青蔓把灯点亮,拿出纱布和药油,嘴角往下咧,眼泪也像珠子断线似的滚。
“哭啥子嘛?”
不问还好,一听他这么问,青蔓抽噎得更厉害。
“啧,”朗华颇感无奈:“我又没死。”
“你还敢说!早就劝你远离赌桌,但凡听进去半个字,今天也不会落到这种下场!”
她梨花带雨,只顾着伤心,把伤患丢在一旁,朗华觉得她完全忘了自己是来送药的,忍不住好笑道:“别哭了,大不了我跟你去教堂向神父忏悔,行了吧?”
青蔓“噗嗤”一声,抹抹眼泪忍俊不禁:“居然还有心情涮坛子。”
朗华好几天东躲西藏,周身疲惫,说着说着就睡着了。
灯光昏暗,青蔓坐在床边看他许久,轻手轻脚的,把凌乱的屋子收拾干净,天快亮时方才离开。
次日,温琰带朗华到储奇门药帮去见他的前雇主。
他们两人也算周老板看着长大的,念在从前的情分,周先生托关系给他们找了些活儿,一是给药商运送中药材,二是替米商运米。
温琰虽然才学会开车,而且没有经过考试,但山里无人检查,她就跟朗华一起开货车上路。
重庆是山城,蜀地难行,山路更是凶险,朗华担心她的技术无法胜任,但温琰却一点儿都不怕。
“你不相信我就是不信你自己。教我的时候没敷衍吧?”
“没有。”
“那不就行了。”
两人勤奋,日夜兼程,轮流驾驶,朗华细细观察,见她开车时专注稳妥,跟车子磨合得也快,渐渐安下心来。
他肋骨还疼,偶尔强撑,被温琰发现,会立刻制止。这样算来,倒是她这个徒弟驾驶时间更长。
某天晚上赶夜路,朗华开了几个钟头,温琰将他换下,想在天亮前回到重庆交差。
“山里跑夜路很危险,你好生点。”
“我晓得。”
奔波疲惫,冬夜漫长,朗华望着前方隐约的山坡,比夜幕的颜色还要深,车灯射出两道亮光,摇摇晃晃,他在颠簸里沉入梦乡。
醒来周遭静极了,只有些微风声,车子停在路间,一旁是光秃秃的土坡,另一旁是悬崖。
温琰的脑袋轻轻砸落他肩头,睡着了,两只长了冻疮的手揣在棉袍袖子里,呼吸清浅,脸颊暖呼呼的,那温度似乎要沁入他的皮肉和骨血,在发烫。
万籁俱寂,天边一轮孤月,隐约照见远山的轮廓。
后来朗华总忘不了这情景,忘不了巴蜀凛冽的寒冬,他和温琰奔波于成渝公路和重庆周边,经过荒山野岭,孤村矮坟,偶尔见到人烟,不过是零落在坡上的土房,还有送葬的丧幡,随着哭声飘摇,唢呐吹尽了人情世故,命如纸薄。
朗华心里荒凉。
以前他一个人跑货,雨打风吹,路途艰难,从未觉得寂寞。此刻与温琰作伴,倒是滋味齐全。他好像不是孤鬼了。
其实早就想把她培养成帮手,雌雄双煞,招财进宝。现在愿望实现,却跟想象中全然不同。
如果能一直这样在一起,就他们两个,相依为命,苦点儿也没关系……哦不,不对,最好还是做一对富有的男女,享乐人间,吃苦这种事就算了。
朗华不自觉笑了笑,转念想起秋意和青蔓,笑不出来,点燃香烟,一根接着一根。
温琰迷迷糊糊睁开眼,见他望着窗外黑黢黢的夜色发呆,打了个哈欠,问:“你在想啥子?”瓜兮兮的。
过了好一会儿,他丢下烟头:“过年都没给我妈上坟。”
“青蔓肯定会替你去的,放心。”
“她是她,怎么能代替我?”
“你买点香烛纸钱,在路上烧也一样。”温琰伸了个懒腰,拍打脸颊醒神,准备继续赶路。
“我来开吧。”朗华说:“你再多睡会儿。”
两人交换位置,他又点了根烟提神,温琰背对他,揣着两手打盹儿。
“琰琰,”朗华静默半晌,忽然开口,问:“你还喜欢秋意不?”他说:“等你毕业,我带你去上海找他吧。”
没有回应,悄无声响。
她不可能那么快睡着,肯定假装没听见罢。
朗华笑了笑,用一种捉弄的语气:“如果你不喜欢他了,那正好,嫁给我,我们两个比较般配。”
温琰依旧纹丝不动。
他一边发动车子,一边得寸进尺:“要是青蔓晓得我喜欢上你怎么办?她会不会跟你绝交,以后再也不理你了?”
温琰屏住呼吸转过身来,将他上上下下打量个遍,费解又恼火:“你日妈有毛病是不是?脑壳遭车撞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