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静的日子一眼望不到头。
我开始减少记录日常的频率,不仅仅是因为,每天都重复的生活,实在是没什么好记的。
还有一个重要的原因。
我从父亲书房里偷来的纸快要用完了。
近来天气寒冷,又因为父亲在休养身体,蒙馆暂未开学。父亲日日在书房里呆着,我实在是找不到可乘之机。
今天必须搞到纸!
要不然明天我就要开始研究造纸术或者结绳记事了。
我暗暗给自己打气,屏住呼吸,轻手轻脚地潜到外院,父亲书房的墙根底下。
“君子之道,辟如行远必自迩,辟如登高必……自卑。诗曰:妻子……”
“嗯?”
“妻子……妻……”
“怎么还背不出?”
“我背了的,只是一时忘了……现只记得……妻子……弹琴……”
“三天了,还没有背熟。你才多大,就只记得‘妻子’,不记得‘父母’了?”
我努力憋笑。这几天父亲闲了下来,哥哥就不断遭殃。哥哥其实读书一直很努力,奈何父亲的要求太高了。哥哥又最怕父亲,虽然父亲从不责打他,但是每次他背不出书惹父亲不高兴,都会十分难过,自己开夜车读书到半夜。
“爹,我今儿必背熟了,您信我。”哥哥委屈的声音。
“你且再把这段通读十遍。”父亲的声音不知怎的越来越大、越来越清晰了:“窗下有只偷听的小猫儿,你且等我把它捉了来。”
嗯?我四顾看看,没有什么猫啊。
头顶的窗“吱呀”一声开了,父亲的声音响在我的头顶,吓得专心偷听的我差点跳起来。
“看,果然被我抓到了。”父亲得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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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坐在父亲身边,面前摊开一卷《中庸》,学着父亲的样子,托腮看着痛苦背书的哥哥。
“君子之道,辟如行远必自卑,不对,自……什么来着……”
“自迩——”
我忍不住小声提醒道。
“小秋都背会了,你还记不得!”父亲拍桌子。
其实我也记不得,我把桌上的书当作提词器了而已。
我再也不用强迫自己背书了,真是太幸运了。
哥哥委屈道:“爹,儿子愚钝,实在搞不懂‘行远’‘登高’,爹给我讲讲,我就必记熟了。”
“书读百遍,其意自见,你记不得,可知是读书没有下功夫——”
“我到处找不到小秋,原来在这里。”
母亲推开门,笑盈盈地进门道:“夫君,你也别太逼急了小晖,前几天刚开始读《中庸》,今儿就要他背熟了,也太苛刻了些。”
父亲叹道:“他都这么大了,《四书》还背不全。别说我了,就连你这么大的时候,这些书也全在肚子里了吧?可见世风日下了——”
母亲解围道:“我不过读过几本《女训》,哪能跟小晖比呢?他还是个孩子,你越苛责他,他越着急。他又不是个不用功的,你可知道他昨儿熬到三更?慢慢来吧,打小儿都这么过来的。”
父亲伤感:“我这一生怕是休矣!只愿小晖早日金榜得中,就了了我的夙愿了。罢罢罢,是我太着急了些,你也不必点灯熬油的,每日清晨起床把《中庸》通读十遍,不出十日就必会了。”
哥哥诺诺答“是”,捧着书退到一边去了。
母亲打岔道:“说起来,小秋怎么在这儿?”
我还没来得及答话,父亲就抢着笑道:“这小丫头,几日来我一考小晖背书,她就藏在墙根儿下偷听,莫不是个男孩儿错投了胎了吧?”
原来早就被发现了啊……
我“嘿嘿”假笑。
母亲道:“怪不得这几天总是不见人影儿呢。虽说女子应该以纺织针线为主业,但是识几个字明理,也总没坏处的。”
我大声反抗:“我不要背书!”
母亲笑:“夫君,你看看,敲山震虎,你把小秋都给吓到了。不叫你背书,只是认得几个字,读读《女训》《女则》,可好?”
我才不要读这种糟粕呢!
我继续反抗:“我不读,我要读诗词!”
连父亲都忍不住笑了:“从哪儿知道这些乱七八糟的?”
母亲笑道:“这孩子真真越来越古怪了。赶明儿小晖读《诗经》,你也在一旁听着罢了。”
哥哥听了母亲的话,忙说道:“那就如此,明天就读《诗经》可好?”
父亲瞪哥哥:“少想着偷懒!明天把《四书》通背一遍,就准你读《诗经》。”
哥哥吐了吐舌头,回到角落站着去了。
母亲把风炉上的水壶拿下来,用滚水另泡了杯茶,又将父亲的茶续满,一时无话。
我便问母亲:“娘,你找我做什么?”
母亲捧着茶正要喝,听了我的话,停下道:“哦,差点忘了。我想着你也大了,该学些针线活儿了。我的绣工不如你祖母,你就跟着你祖母慢慢地学,可好?”
我想了一想,反正也无事可做,不如拓展下才艺,增加些谋生手段。于是点头答应了。
和母亲来到祖母房里,祖母正眯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