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向心志坚定,不怕长夜也不畏孤身一人。
就在这时,一滴神灵雨滴入她的眉心之中,眼前视线豁然一暗,耳畔传来一道碎裂的声响。
她还未来得及反应,便看到一个巨大阴冷的黑茧,遮天蔽日地朝着她笼罩而来。
整个空间的星辰之光尽数被震碎,万年间沉睡不知的光阴轰然而碎。
她仿佛归回到了母体之中,冰冷的羊水将她包裹,令人窒息。
她缓缓抬掌,欲推开这片黑暗。
然而,一只冰冷的手掌带着死亡的气息,与她掌心轻轻触碰。
她心口一疼,那疼痛感说不出来是种怎样的滋味。
当她回过神时,她便发现,自己的心跳已经停止。
贴着她手心的手掌虽然冰凉刺骨,可是冰凉也是人世间的一种温度,莫名其妙的……
她对那双夺去她性命的手掌莫名产生一种眷恋的情绪。
僵直的手指微微弯曲,正欲握住那双手。
可是……那只手掌却离开了她,冷酷,毫不留恋。
黑暗被撕碎,她被某种强横的力量撕扯而出。
割心抽骨一般的痛苦让人无法形容,她下意识地挣扎,可越是挣扎,身体上无数撕裂的伤口越是疼痛难当。
从黑暗之中跌出,当她再次睁眼,便已经看不到那古老神殿,而是身置在一片漫漫无边际的大荒之地里。
她再也没有力气站稳,跪进了尘埃里。
素来明亮的眼眸也被漫天大雨剥夺了原有的色彩。
天地之间,夜雨苍茫,仿佛冲刷着万物污秽,洗涤郎朗乾坤。
却……洗不净她这一身幽冥之意。
山河日月,大荒后土,一切天地星辰景象尽数碎于她的那双凤眸之中。
好累,好冷,好疼……
她心中疲惫地想着,纵然她喜欢修行,师尊她……也不会再要她了吧。
宛若千斤重的眼眸渐渐合上,灵台处的两道星辰光辉再难释放光辉,气海之中的火种也已经熄灭。
细长的双眸即将合上。
就在这时,一把青竹伞倾落,遮住了天雨飘摇的苍穹。
模糊的视线里,她仿佛看到一双白靴。
她记得,这双靴子是苏邪亲手做得,因为秋雨梧桐之中没有他能够穿的鞋子。
苏邪不忍他赤脚而行,便亲自做了一双千层底的软靴,在靴面之上,分别绣了一朵桃花,一只神凰。
而现在,她连天地大荒都看不大真切了,却看清楚了那精致的绣花凤凰。
她睁开眼睛,缓缓抬首,看到一个身姿挺拔的撑伞少年。
少年在雨中,被雨水敲打得十分狼狈,面色苍白,薄唇紧抿。
一双湛蓝色的眼瞳之中,隐约可见愤怒与心疼。
而她在伞下,却仿佛是在风风雨雨之中,被人忽然藏进了衣裳里。
隐司倾一双幽幽的眼瞳带着一派深沉的茫然,实在不能理解他何以能够出现在这里。
陵天苏俯下着脑袋,看着凤凰削尖雪白的下巴,显得十分憔悴伶仃,浑身湿漉漉的模样,宛若被人遗弃许久。
霹雳吧啦地雨水飞溅之声,敲打在了伞面之上。
宛若千钧重的神灵之余又岂能是一把凡伞能够支撑得住的。
陵天苏撑伞的手臂绷紧如钢铁一般,体内的元力如洪水一般疯狂流注在青竹伞中。
伞面之上腾起一道淡淡的青光屏障。
一夜光景过去。
外界天地重新开始飘雪。
众人视线紧紧盯着辕一身前那枚命珠,分明已经由金转红,再由红转黑,何以这颗珠子还是不碎。
他们是在难以想象,有什么邪冥之物,居然能够在这场天吴神灵之雨中,存活一夜的。
持续着大阵的陆姬晨亦是眸色变幻莫测。
忽而耳畔传来一道传音,声音的主人是鱼生:“师尊,方才那名妖族少年,演变出了幻术,瞒过众人眼睛,进入了云海雨界之中。”
幻术?
听到这两字,陆姬晨莞尔一笑,回想起隐司倾身边那只狐狸脖间挂了一枚魂玉,能够破天下万法大阵。
倒也难怪能够轻易进入云海雨界之中。
只可惜……这可绝非是一场简单的神灵之雨。
从大轮明宫内带出来的禁忌力量,她苦心在此布下逆轮十六夜的恶荒大术。
纵然两人皆在一境之中,可在大术干扰之下,其中空间却是比天涯海角还要广阔深沉,要想在其中寻得一人,无疑是海底捞针。
纵然……退一万步而言,两人即便在其中相遇。
一个为妖,一个为魔,又如何能够在这场“神灵天雨”中完好活下来。
苏邪席地坐在漫天大雪里,眸光森凉。
苍怜低垂着脑袋,声音沙哑地低低喊了一句:“死鬼,没良……”
……
……
云海荒境之中,他为她撑伞一夜。
体内的妖骨铮铮痛苦,鸣响不休,两人相视一夜。
陵天苏看着那双混沌无光的凤眸仍自在半清半浊之间。
就像是一根拉得极长极长的光丝之线。
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