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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哇,看不出你原来是这样的人。”
“……怎样的人?”他居然反问我。
我噎了一下,他和我对视片刻,露出若有所思的神情。
“我好像理解了。”
“……什么?”
“为什么村里的小孩子喜欢玩这个。”
我:“……继国缘一。”
他立刻将我放了下来。
我当然没有生气,只是活了好几百年的人了,脸上有点挂不住。
我转身往屋里走去,缘一跟了过来。我将柜子里剩余的药材清点了一遍,发现最近可能得进山采一趟药。
“我跟你一起去。”
这好像已经成为了习惯。我上山草药,他就背着药筐跟在我后边。
被鬼袭击的事情已经过去好几年了,但在那之后,哪怕是有猎鬼的委托,缘一也将我带着,行动的时候还不忘叮嘱我把紫藤花的熏香带上。
斩鬼时,我就在旁边看着,看他推刀出鞘,砍下鬼的首级。
食人的恶鬼是人类的天敌,但在缘一身上,这件事好像是反过来的。
如果是普通的鬼,血鬼术也不棘手,很多时候,结束战斗只需要一刀。
这世间鬼的数量似乎有所减少,但也可能只是出现在缘一面前的鬼变少了。
活血化瘀的药草长在深山里,我脚程本来就比较慢,近来容易累了,进山采药的时间花得久了些,回过神来已是日落时分。
光被夜色驱赶到世界的角落,只剩下一丝金红色的边嵌在地平线上。
“好像鸡蛋壳啊。”我说。
白昼,世界是打开的壳。傍晚,这个壳合上了,仅剩的光线从缝隙里漏进来,就成了夕阳的景色。
缘一在林间的空地上升起了火,我考虑到我们可
能会在山里过夜,提前包好了饭团。
烤饭团散发出米粒焦脆的香气,我抱着膝盖坐在挡风的岩石边上,星辰布满夜空,在人类无法触及的远方静静闪烁。
我们非常普通地吃完了晚饭,非常普通地看着夜空数起了星星。
“你看,那像不像一把勺子?”
我指着夜空,好像要用手指将脑海里的图像描绘出来。
那一晚,我们讲了些什么呢?
好像讲了很多很多,具体的我不太记得了,但我记得缘一一直都在很安静地听。
“等过几天,我们邀请炭吉先生来家里一趟吧。”
炭吉先生是缘一的朋友,他和他的家人被鬼袭击时,是缘一及时出现一刀砍下了鬼的头颅。
自那以后,双方多有来往,我和缘一虽然住处不定,经常四处漂泊,也会定期访问炭吉先生和他的一家。
炭吉先生就像冬日的炭火一样温暖,他的家人也总是笑容灿烂,是一群非常不可思议的人。
说着说着,迷迷糊糊的睡意就涌了上来。
缘一摸摸我的脸颊:“阿朝?”
“……困着呢。”我靠在他的肩膀上没动。
火光和夜色在眼底晕染相融,和他在一起的时候我总是觉得很宁静,内心像不会起波澜的湖,一望无际地铺展开去。
“缘一真暖和呢。”
衣服是暖和的,瞳孔是暖和的,就连发尾的颜色都是暖和的。仅仅是靠着,暖意就蔓延过来,将心脏的每一个角落都包裹得妥妥帖帖,连指尖都是温暖的。
缘一贴了贴我的额头。
“朝日子也是暖和的。”
传递而来的体温,是谁的呢。
不触碰他人以前,是无法明确地感受到自己的体温的。我很久以前就模模糊糊学到了这点。
“……是吗。”我笑着说,“好像被夸奖了。”
缘一没有接过我的话。
他忽然抬起手,理了理我鬓边散落下来的碎发,帮我挽回耳后压好了。
不知是不是我的错觉,他的指尖好像有些颤抖。
我靠在他的肩膀上,缘一沉默了很久,轻声对我说:
“……你有白发了。”
不知不觉间,原来都已经过去这么多年了。
“我老了啊。”我说,“只要是人,都会老的。”
是的,
有时候我都会忘记,我其实也会老去。
在这一方面,我是再普通不过的人类。
“没事的,不要担心。”
我碰了碰缘一的手,他几乎是立刻就握住了我的,将我的手牢牢地抓在掌心里。
“我会尽量活得很长,直到你成为白发苍苍的老头子,我也变成了满脸皱纹的老婆婆。然后呢,那个时候我可能不太走得动了,你得背着我去采药才行。”
“我可能会变得很麻烦,凡事都要依靠你,但我们依然会在一起,这一辈子我们都会在一起。那样不好吗?”
缘一没有说好,也没有说不好。
他只是唤我的名字。
“……阿朝。”
阿朝。
唤了一声,就没有再说下去。
我抬起手,摸摸他的脸。我以前不太明白他为什么喜欢这么做,但现在好像忽然就懂了。
“……没事的。”我笑着对他说,“你还记得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