威尔最近的状况很不好。
江越年那天才从汉尼拔手里接过写有“通过”字样的心理评估报告,出门离开的时候看到窝在门口沙发里的威尔。
他紧闭双眼,睫毛在脸上落下扇形的阴影,如同刚在花柱上落下的蝴蝶的翅膀,簌簌颤动,他抱着双臂,竖直衣领,似乎是冷得不行,一直在瑟瑟发抖,尽管他身上盖着毛毯,江越年确信这对他并没有什么实质性的帮助。
身后有人拍了拍他的肩,是伊芙琳。
她的手里端着咖啡,褐色的香醇液体掩盖在香甜的白色奶沫之下,显然伊芙琳加了很多糖和奶。不得不承认威尔这样的人脆弱起来很招他们这些冷血人类的心——无论是江越年还是汉尼拔亦或是伊芙琳。咖啡称装的瓷器显然是高档品,不知道是汉尼拔的友情提供还是伊芙琳的手笔。
“他来这里多久了?”江越年接过咖啡放在沙发旁的矮桌上,把滑落的毯子盖好。
他的声音很轻,像是不想吵醒威尔,伊芙琳也跟着轻声道,“从你进去后大概十分钟左右就来了。他的状况看起来很糟糕,但是还是执意要见汉尼拔,我告诉他你在里面,他就在这里坐下了。”
威尔睡得很熟,似乎是这薄薄的毛毯阻碍了热量的散发,他眉间的褶皱略微放松,整个人都想缩进毯子,下巴蹭了蹭靠住毯子柔软的边缘。
江越年不打算吵醒他,他看起来累极了,睫毛的阴影之下是浓重的黑眼圈,得有几个夜晚连续失眠才能形成这样的颜色。江越年隐约知道他们最近又有了一起新的案子——用人体做蘑菇培养皿的杀人案,调查组的人都快忙疯了,布莱恩没少跟他抱怨,当然,抱怨的主要内容是:为什么这些变态脑洞都这么大?杰克这个没人性的为什么加班还要带上他们?威尔这个人的脑子到底是什么构造?
布莱恩时常在做尸体检验的时候开着免提和江越年聊天,他的碎碎念能持续一整个下午,比唱“only you”的和尚还烦,江越年通常直接录好几句话:“恩”,“你说得对”,“然后呢”,让小系统循环播放,自己则去睡觉打游戏。布莱恩迄今为止也没有发现和自己聊天的是没有感情的录音软件,还时常感慨地对周围的同事说:“江可真是个好人啊,他可是咱们组唯一一个能听我聊这么久还没挂电话的人了!这个朋友真是没交错!”
偶然听见过布莱恩和江越年“通话”的女法医贝芙丽笑而不语。
江越年因为心理测评的原因已经“休假”好一阵子了,说实话布莱恩抱怨的具体内容他一句也没听,知道这个蘑菇培养园的事情还是因为昨天他起床上厕所时路过手机恰巧听到的。
他举起手机向伊芙琳示意,然后悄无声息的离开候客室,站在门口的吸烟处点燃一根香烟。
手里的手机在他吸了第二口的时候才接通,布莱恩的声音带着回响,应该是在厕所,他压低的声音给人一种他正蜷缩在马桶里打电话的感觉,“怎么了?”
“我明天就回去了。”
“哦!”布莱恩尾音上扬,强行放低之后的声音像是便秘患者发出的,“你的心理测评通过啦!太好了,你回来的也太是时候了吧!我们今天才结了蘑菇培养园的那个案子。”
“是吗。”江越年夹着烟没抽,若无其事的问:“你们怎么抓到凶手的?”
“嗨呀,还不是那个怪……咳、威尔,要我说他这能力这是神了,昨天侧写出嫌疑人之后他就直奔医院,谁知道还真就让他在医院抓到那个凶手了,平时看他也不像搞外勤的,枪打的却挺准……哎,你说他这不会是超能力啥的吧?”
烟草燃烧后的余烬渐渐下坠,江越年随手把烟灰抖在铁质的烟灰缸里,“他还开枪了?”
“开了啊,就一枪,直接打穿了胃壁,胃酸扑哧扑哧的往外冒,那凶手在抢救台上没两下就死了。”布莱恩似乎已经忘了自己是上班时间摸鱼接电话的,声音逐渐放大,“啧啧,他这也太狠了,据说那个凶手还把他当做知心伙伴呢……”
“行了,我有事先挂了。”江越年按断电话,盯着手里的烟沉默的站在原地,明灭可见的火星逐渐逼近滤嘴,江越年猛吸一口然后吐出,把香烟熄灭,推门进屋。
皮质沙发上沉睡的威尔已经睡醒,毛毯盖在他的大腿上,他正捧着陶瓷杯,杯子里的咖啡还剩三分之二,已经不再散发热气,江越年走过去把杯子抽出来,递给坐在电脑前的伊芙琳,“再换杯热的吧,伊芙琳小姐,万分感谢。”
伊芙琳瞪了他一眼,准备罢工,余光却看到江越年身后低头呆坐的威尔,口型无声的说:“看在威尔的面子上。”
江越年仗着威尔看不见他的正脸,笑嘻嘻的做出个和威尔平日里如出一辙的无措表情,“拜托拜托。”
候客室里只剩下威尔和江越年两人。
“威尔。”江越年的声音轻柔的像是在和一根羽毛说话,生怕大点声就把它吹跑,“你看起来很不好。”
威尔没有回复,他的大脑零件罢工了,此刻没办法有效地传输信息,他只能在脑海里一遍又一遍、一遍又一遍的重复那个凶手死前的话:“你应该能理解我,你应该会明白我为什么这么做,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