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子延怔愣在当场。
他已经许久不曾见过自己舅舅, 他不敢见陆凛,一是怕自己见了陆凛,就舍不得离开, 二来,也是顾及自己的身份, 牵连了侯府。
时隔一月有余, 再次重逢, 他眼眶一热, 险些没落下泪来。
陆凛将狱卒挥退, 推门而入, 他一身华服,眉宇间透着一种从容不迫,与此地格格不入。
他一眼都不曾看角落里的陈子昭,只朝陆子延伸出手, 道:“延儿, 舅舅来接你回家。”
陆子延不敢看他, 僵立在原处。
陆凛垂下眸, 上前一步, 嗓音低沉喑哑,道:“延儿,不要再惹舅舅生气了。”
他们隔得很近,陆子延可以清晰感受到, 陆凛此刻努力压抑着的暴怒。
他硬着头皮,小声道:“舅舅, 你再帮我一次,好不好,从今往后我一定乖乖听舅舅的话,再不会惹是生非。”
“帮你?”陆凛低笑一声,摇头道:“延儿,你可知陛下是何等人物,想在他眼底下玩弄把戏,端看他有没有心情去看。”
“可是……”
陆凛忽而问道:“你知道自己的身世了?”
陆子延蓦地一惊,面上闪过一抹慌乱,陆凛把这个吓傻了的孩子拉入怀里,轻抚他的脊背,道:“本侯早知道,终有一日你会得知所有真相,只是没料到,你会为了所谓的亲人,不惜抛下抚养你长大的舅舅。”
陆子延连忙摇头,“不是的,舅舅,你知道,我总是离不开你的。”
听他如此说,陆凛胸口的郁气稍散一些,抬起少年的下颚,在那两瓣朱唇上轻轻碰了一下,这才漫不经心地抬起眸,看向一旁的陈子昭。
“安公子藏得够深,本侯倒是低估了你。”
陈子昭低垂眉眼,淡淡道:“草民一介残废之人,侯爷自然不曾放在眼里过。”
陆凛冷笑一声,不置可否,道:“你既然敢从本侯眼皮底下抢人,该想过后果。”
陈子昭道:“草民仅存区区残躯,随侯爷处置就是。”
陆子延蹙起眉,陆凛是言出必果的性子,倘若激怒了他,说不得会小命不保,他连忙喝止道:“够了,你当真想死不成。”
他这话其实说得不错,陈子昭如今已是万念俱灰,倘若陆凛给他一个痛快,他只会感激。
陆凛看出他一心求死,却不想让自己的宝贝疙瘩陪他一道送死,只是这孩子一贯脾气倔,一心做什么事,旁人是劝不住的。
他低声道了一声:“子延,原谅舅舅一回。”
而后蓦地出手,将陆子延敲昏,抱着走了出去。
他们刚离开不久,宋弈带着密信前来,得知陆子延已经回了侯府,便将那封信交给侯府下人。
陆子延醒来后,发现自己已经回到侯府,而且被圈禁在自己院子里,一步也出不去,他闹着要见舅舅,陆凛却一直未出现,直到喜冬把叶重锦的密信呈给他看,这才消停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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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琛给了柳知周三日时间,命其彻查此案,否则提项上人头来见。
因涉及前朝,牵连甚广,如今全京城的人都在关注此事。而且柳知周素有青天的称号,大邱子民对其爱戴有加,不愿看他蒙受不白之冤,扬州百姓受惠于他,更是上万民状,求朝廷还柳大人清白。
夜色渐深,明日一早便是三司会审,大理寺,御史台和刑部共同审理此案。
说是审理,其实早已审得七七、八八,陈子昭对自己的身份供认不讳,一人独揽所有罪名,他是要用自己的性命,换下陆子延的命,以及潜藏在朝廷内部的所有官员。
顾琛拿到供词,冷笑一声,道:“一群乱党,在帝王都城内肆意横行,说没有同党,岂非笑话。继续审,他若不肯说,不拘什么刑罚,留下一口气便是。”
柳知周听得冷汗淋漓,应诺退下。
莫怀轩道:“这柳知周当真沉得住气,主子都入狱了,他倒是不显山不露水。”
顾琛将那一纸供词揉成一团,道:“弃车保帅而已。”
莫怀轩皱眉,问:“陈子昭是车?那谁是帅。”
顾琛浅尝了一口茶水,放下杯盏,笑道:“子枫,你一世英名,难道还没想明白。”
莫怀轩许多事情并不知情,此时凝神细思,骤然想起和陈子昭一起被俘入狱的陆子延,心下大惊,许多不明朗的事情,在脑海中渐渐清晰。
他惊讶之后,便是无奈低笑,道:“还记得陛下从塞北回来那日,在乾清宫大殿外,曾与臣说,手里握着镇远侯的软肋。”
顾琛道:“镇远侯最疼爱的外甥,难道不是软肋?”
莫怀轩道:“自然是,臣那时只是服气,如今却是真正的钦佩。”
前朝乱党这些年在四处集结,意图谋反,古往今来,几位帝王能有如此胸襟,容得下皇室遗孤。
顾琛道:“原先是不在意那孩子,懒得处置,后来,则是顾及阿锦。”
“如此说来,陛下是打算放过安家了。”
顾琛沉默。
安家因收留前朝皇室嫡脉,如今府中老小尽皆入狱,只等明日三司会审再行定夺,安氏因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