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错愕望着顾容庭,突然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但错愕之后,再冷静下来想想,又觉得,有什么可惊讶的呢?有什么不可能的呢?
突然的,他就笑了。
“天道好轮回,若他连这样都还能安然无恙的话,我想,我对这凡尘俗世也再无甚留恋的了。”
顾容庭语气坚定:“他不会有好结果的。”此毒瘤不除,天下不安。
哪怕是手足兄弟,既他不顾手足情,他也就不必再留情了。
转眼便又小半年过去,到了年底,北境更是风雪满地,环境恶劣。
经过数月的僵持,北狄军终于坚持不住,选择了议和。
战败方求和,是要遣使者到战胜国商议求和条件的。
拓跋浑主动请缨,愿意做这个使者。
半年间,傅文雅没少钻心思想害了这两对夫妇。但她虽心思恶毒,却毕竟是宅内妇人,得不到军中更多消息,便不能掌握顾容庭和梁忠行踪。
原是想从徐静依和萧清音这里得到些军机要密的,但回回从她们那里打探到的,都是有误的讯息。
久而久之,傅文雅自然心中一片了然。
她知道,她想算计不成,反倒是被他们反利用了。如今,怕是他们两对四口人什么都知道了。
事已至此,傅文雅索性趁还未酿成大错,彻底收了手。
她原以为此事就算撂过了,却没想到,大战告捷后,北伐军回京前夕,她被萧、徐二人叫了过去。
大战告捷,举军回京。陆家身为驻扎北境之地的地方军,此番也得差遣一二人跟着进京去述职。
陆元重任在肩,轻易离开不得。所以,只能由儿子陆简代劳。
陆简回京,自然傅文雅跟着,就是名正言顺了。
在这风沙之地她是呆得够够的了,能回京去过个年、或是呆上几个月,她比谁都要高兴。只是……这次回京,她却是怎么都高兴不起来。
因为知道,前方等着她的,将是惊涛骇浪。
两方都是她得罪不起的,她进也进不得,退也退不了,如今只能得一个任人宰割的下场。
或许只有在这濒临死亡的时刻,她才能想清楚一些事情。人生若能从头来过的话,她想,她或许也会认命了,然后好好过自己眼下的日子。
如今是没有这样的机会了。
大军北上的时候,因为不能扰乱军心,所以徐静依和萧清音并未乘车。而是都身着军甲,混迹在了人群中。除了自己人外,旁人根本不知道有她们的存在。
但现在是打了胜仗,自然又不一样了。不需要顾及是否会动摇了军心,所以,女眷们倒是能得个马车坐坐。
回程时又是腊月天,路上极冷,能坐进车里御御寒,自然极好。
傅文雅跟在二位郡王妃身边,自然也有这样的待遇。但她这会儿,却宁可一个人去外面打马受冻。
不说话很尴尬,说话又不知道说什么,这于她来说,与凌迟之刑无异。
萧清音和徐静依如今是看透了傅文雅这个人,从前只知道她心思不单纯,却不曾想竟是这样的恶毒。她既起了杀人之心,就已注定她不会再有好下场。
而她们两个,也不会再对这样的人施以一再的宽容心。
此番要她同车而坐,也不是非得想跟她挤一辆马车,不过是想看着她、免得她一狠心自杀,从而少了一个人证。
如此彼此尴尬着、恶心着将近两个月时间后,总算抵达了京城。
没放傅文雅回傅家,而是寻了个借口,徐静依和萧清音直接带着其回了太子府。
如今圣上仍病卧床榻,朝中一应事务仍由太子代理。北境大获全胜的消息传入京中来,倒让圣上身子略略好了些。
但太医不敢瞒太子,私下里话虽说得含蓄,却句句都是暗示怕天子时日无多了。
北伐大军顺利抵达京中的那一刻,梁护就有预感,他怕是时日无多了。
近来思虑之事太多,又恰逢今年冬天特别冷。梁护吃不好睡不好,倒渐渐引发了旧疾。
他本就身子不好,天生娘胎里带来的疾病。后调理得如常人一样了,也不过是表像。
他哪里能如常人一样呢?他这双腿坐不了战马,这双手握不得大弓,他不能像他们一样驰骋沙场,他只能坐在这巴掌大的一方天地内,遥遥看着他们在外面去闯下一片天地来。
有时候他也恨,恨为何自己不能摊上一具健全的躯体。
恨为什么让自己生在了这个位置,却又从一开始就不打算把这个位置给他。
给他取名为“护”,却给老三取名为“砥”……他身子不好,老三却强壮有力。
他明明已经把他丢了,他为何还能回来?
梁护觉得,这世间对自己不公平之事,实在是太多太多。
他也想做个好兄长,可他们做了好弟弟吗?他也想做个好孙儿、好儿子,可他们先做了好祖父、好父亲了吗?
是他们不仁在先的。
深夜梁护睡不着,又是一阵猛烈的咳嗽。
窗户不知道什么时候被风吹开了,一阵剧烈的寒风瞬间灌了进来。睡在他身旁的阮姨娘被冻醒,立刻喊人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