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南时和他约在一间茶室见面,路饮不确定重生后的他是否具有危险性,赴约时带了谈墨的几名保镖,就守在门口。
他的脚好得差不多,能下地行走,推门进去时,茶桌前的傅南时慢慢抬头。
手中被他握紧的杯具在见到路饮第一眼时不可控地颤动,傅南时定定看着他,滚烫的茶水溢出泼在他手背,但恍若未闻。
他仰起脑袋,目睹路饮一步步朝他走近,每一眼都用尽全力。
路饮拉开椅子坐在他对面:“你想起多少?”
“全部。”
傅南时嗓音发苦,望着他疏离的眼眸一时词穷。
过去在他面前走马观花地闪现,曾经他有多么希冀能再见路饮一面,无解的愿望这次终于得到了实现。
“路饮。”他自嘲一笑,缓慢开口,“好久不见。”
路饮闻言脸色不变,对他抱有警惕,始终没碰桌上的茶水。
“你活到几岁?”
傅南时说:“八十二。”
“高寿。”
他面无表情地评价,没再打听其他人的结局。
下午的阳光穿透茶室的玻璃打在他薄薄的眼皮,路饮长睫颤动,瞳孔在光线下呈现漂亮的琥珀色。
傅南时始终一言不发地凝望他,在这一刻满腔的倾诉欲突然悉数消失,再次见到年轻时候的路饮对曾经的他而言是奢望,他连呼吸都放慢,不想时间流逝得飞快。
两段不同的记忆融合成了现在的他,强烈的割裂感席卷而来,午夜梦醒时傅南时总会分不清前世和现在。
但曾经深入骨髓的狂妄和傲慢,独属于年轻时候意气风发的他,在几十年痛不欲生的悔恨中,随着年龄的增长,早已消失殆尽。
他变得更稳重,眼神透露出饱经风霜的从容。
“你很奇怪。”路饮和他目光交汇,在傅南时身上看到了强烈的违和感,但不想和他过多周旋,开门见山,“想要得到我那个问题的答案,需要付出多少代价?”
傅南时说:“免费。”
路饮挑了一下眉,对他的回答感到意外:“所以是谁?”
傅南时问他:“你觉得会是谁?”
“白逸舟?”
“他?”
傅南时已经很久没再听到这个名字,白逸舟是位知名导演,宋央曾经担任过他电影中的男主角,那年拿奖拿到手软,登上了国际舞台。
网上总传他和宋央有段隐秘恋情,但傅南时知道那是谣言。在那之后不久白逸舟和宋央分道扬镳,见他出事也没伸出任何援手,态度冷淡到极点。
后来很多年后傅南时在狱中见到了他的心理测试报告,结果显示白逸舟是个零度共情者,天生就性格凉薄。
宋央最初一直沾沾自喜白逸舟对他的偏爱,却不知道自己在对方眼中只是一个任人宰割的玩物,因为好玩才会接近。
路饮观察傅南时的微表情:“看来
不是他。”
傅南时说:“不是白逸舟。”
路饮慢条斯理地转动桌上的茶杯,略一沉吟:“总不会是你?”
“不是我!”傅南时的双手撑住台面,半边身体离开座椅向前倾,着急看他,“路饮,不管你信不信,我都不会那样害你。”
“现在只剩下最后一个人选。”路饮的目光看向虚空,表情难辨,“白时闻。”
傅南时的脸上恨意滔天:“是他。”
白时闻在宋央的怂恿下雇凶杀人,精心策划良久成功逃过了警方调查,但百密一疏,还是被傅南时追查到了真凶。
“我帮你杀了他。”傅南时问路饮,“你会害怕我吗?”
路饮闭了闭眼,又睁开,表情笃定:“你喜欢我。”
“是,我爱你。”傅南时不会再逃避这一点,“所以我才会在宴会上本能救你。”
路饮冷冷勾唇:“毁掉我的公司,然后再用一纸合同包、养我?”
傅南时呼吸一滞。
听出他有叙旧意图,路饮明显兴致缺缺,强忍着恶心和他待在同一片空间,到此刻已经是极限。他把傅南时逼到哑口无言,问出真凶后就起身离开。
他的手刚碰上门把,沉默不语的傅南时突然问:“如果没有谈墨,你会不会。”
“这样的假设毫无意义。”路饮的唇线紧抿着,回头看向他时目光如霜,“从出生那一刻起他就和我有了千丝万缕的联系,我愿意为谈墨付出我的所有,他也同样心甘情愿。不会没有他,除非没有我。”
“而你,傅南时。”路饮看他的眼神异常冰冷,“收起你那点迟到的真心,对我而言没有任何意义,但你如果敢动谈墨,我绝对不会放过你。”
傅南时颓废地跌回座位,看着路饮一步步走远,彻底消失在他的视野。
路饮回到家的时候,从阿姨口中得知谈墨被谈叔叫去书房谈话,他等了会没见他出来,闲来无事,干脆进厨房借用烤箱做了点曲奇饼干。
烘焙是他近期学会的一项技能,不过还在初学阶段,试过几次发现谈墨爱吃他做的东西,打算等年后再请老师学习。
今天烤出的饼干形状完美,出炉没多久谈墨就独自从书房出来,脸上表情凝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