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花千树将明日祭奠父母所用的纸箔香烛尽数用包袱裹好,呆呆地坐在床沿上,一个人暗自出神。
抬起手,看一眼指腹上面的伤疤,已经全部愈合。
就是可惜了老更头养的那条母狗,曾经为自己立下过汗马功劳,如今见到自己,就夹着尾巴,仓惶逃窜。
假如自己明日可以平安归来,一定为它专门炖一锅肉,好生补补这些时日里流淌的血。
就是不知道,这连心蛊究竟有怎样的功效,若是柳江权死在自己的手里,它会不会不吃不喝,为他殉情呢?
可惜了一条忠心耿耿的老狗了。
她想,自己应该去看看千依,明日一定是九死一生,还不知道能否安然回府,对于千依日后的去处,她不放心。
可是又害怕花千依心思纤细敏感,再觉察到什么。
略一思忖,提笔落墨,将自己的身后之事交代给千依知道。情不自禁就觉得鼻子一酸,泪珠子落在纸上,缓慢氤氲开。
院子外有沉沉的脚步声,鱼丸儿与核桃恭声请安。
是夜放来了。
这么晚了,他来做什么?
花千树将纸墨慌乱地塞起来,一口吹熄了桌上的灯烛,然后躺在床上,和衣而卧,盖好了锦被。
夜放的脚步声在门外一顿,然后轻轻地推开屋门,走了进来,反手闭了房门。
她背着身子,将脑袋钻进锦被里,不做搭理,也不知道说什么。
脚步声停顿在床榻前面,花千树可以感受到他的目光灼灼地熨帖着她的后背,如芒在身。
她努力将呼吸显得平稳一些,掩饰心里的慌乱。
身后有的响动,然后龙涎香的味道浓厚起来。
夜放脱了衣袍,搭在一旁,然后就躺在了花千树的身边,撩开一个被角,蹭了过来。
花千树整个身子都绷紧了,呼吸也不觉变得紊乱。
夜放坚实的手臂环住了她的腰,热烫的胸膛紧贴着她的后背,呼吸出来的气息就翻滚在她的耳畔,带着一股茶香的味道。
“习惯了怀里有你,一个人总是睡不着。”夜放低声说话:“我就想抱着你,这样才能睡得安心。”
以后晚上不要再喝浓茶。
花千树心里这样叮嘱,却并没有说出口,也没有挣扎,就那样服服帖帖地任夜放环住自己的腰。
她的整个身子都是蜷缩着的,没有夜放在,她睡觉一直都是保持这样的姿势。而夜放胸膛上面的温度,总是能够逐渐地舒缓她心里的不安,令她像花蕾一般,慢慢地舒展开。
她也已经习惯了夜放的存在。
夜放的下巴在她的后颈上蹭了蹭,有些扎人。
有了胡子的男人总是会给人一种沧桑与忧郁感,就像是古朴的城墙,厚重,笨拙,充满了战争的烟火气,令人望之而心沉沉。
夜放知道她是在装睡,又低声道:“很害怕,一觉醒来,身边空空的那种感觉,就好像失去了你一般,整颗心都揪疼了。我睡不着,很煎熬。”
多么醉人的甜言蜜语,花千树感觉自己的心都可以被融化了。
她低低地叹一口气:“我困了,睡吧。”
夜放轻轻地笑了一声:“嗯,睡觉,不过,你要答应我,不会趁我睡着,离开我的身边。”
声音很软,带着小孩子撒娇的口气。
他是不是觉察了什么?
怎么会突然说出这种莫名伤感的话?
花千树睁开眼睛,在黑暗里望着眼前低垂的帐子:“我没有地方可以去。”
我已经无家可归了,除非,你夜放放弃了我,否则,我能去哪里呢?
夜放搁在她腰间的大手紧了紧:“你一定要给我时间,千树,给我可以证明自己的时间。”
这个时间究竟要多久呢?一辈子?或许是你重新回到谢心澜的身边,坐上你摄政王的位子的那一天?
我等不及了,心已经灰了。
花千树轻轻地合拢了眼睛,她想,有些话自己应当说的,万一,以后再也没有机会了呢?
可是,说什么呢?说自己已经喜欢上了他?舍不得?
谴责他利用了自己的感情?
问他,是否仍旧还介意自己前世里的背叛?
或者拜托他照顾千依?
没有感情的存在,什么话都没有必要说。问什么也只是自取其辱。
两人全都陷入了沉默之中。
呼吸逐渐变得悠长,然后,进入沉睡。
屋外寒雨淅沥,如泣如诉。
曾经夏日里的炎热,早就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被萧瑟的清秋寒凉取而代之。就像曾经的宠爱一般,只是昙花一现。
风起了。
十月一,送寒衣。
一场秋雨之后,上京便突然有些寒气逼人,树叶愈加消瘦,干枯,飘落在泥泞里,平添了深秋的萧瑟与荒芜。
一月如钩。
花千树站在自己父母墓前,听夜风瑟瑟,摇动枝叶,飒飒作响。
她一身黑色的夜行衣,完美融合进如墨的夜色里,笼罩着浓重的哀伤。
墓地里愈加显得凄清。
陈伯挑了一盏灯笼,孤零零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