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千树也不由就是一愣。
她没有门第之见,更何况,自己与千依如今跌落泥泞,尚且还不如寻常门第。但是在她心里,自家妹妹知书识礼,端方贤淑,是配得上英武不凡的少年郎的。
这管事的侄子,暂且不问是什么营生,单纯就是续弦二字,她花千树就有点不太乐意。
更何况,老太妃这话里话外,还多有嫌弃之意。
她还没有想好如何拒绝,梁嬷嬷有些为难地道:“老太妃的恩典,李管事自然是乐意之至,不过,听说他侄子是读过两年书的,多少有点迂腐。妻子新丧不久,不知道是否愿意续弦。”
这就是推脱的话,言外之意,就是说人家李管事的儿子乃是读书人,最是注重个清白名声,还不一定乐意呢。
花千树的脸色也不好看,花千依将手紧紧地攥紧,身子都不由自主地歪了歪,张了张口,却不知道怎么拒绝老太妃的这一片好意。自己寄人篱下,若是说不愿意嫁人,那不是要一辈子赖在人家门上?若是说相不中这亲事,又有点不知好歹,好像不自量力。
老太妃“喔”了一声:“说的也是,可惜啊可惜。”
然后扭脸看一眼花千依:“我王府里青年才俊多的是,王爷跟前的侍卫里,没有婚配的也比比皆是,回头老太妃给你留意,一定给你寻一户门当户对的好人家,让你风光出嫁。你就先住在霓裳馆,照顾你姐姐,其他的不要乱想。”
花千依心一沉:“回禀老太妃,千依暂时还不想嫁人,只想能鞍前马后地伺候您老人家,为奴为婢,多学一点规矩。”
这话倒是哄得老太妃高兴,只是那笑容仍旧有些意味深长:“好,不着急,不着急,回头老太妃我给你好生踅摸着。不过这为奴为婢便罢了,你好歹也曾经是个庶出的小姐,做不来这种看人脸色的事情。”、
这是明白的拒绝了,而且这“庶出的小姐”几个字有点扎耳,花千依脸色更加不好看。
外间小丫头进来回禀,说是谢娉婷二人已经到了,就候在外间。
老太妃便挥挥手,示意花千树二人退下去。
两人退出屋子,谢娉婷二人就候在廊檐之下,见到花千树,自然是认为她是到老太妃跟前告状来了,狠狠地瞪着她,满脸怨毒,似乎是要吃人一般。
花千树才并不惧怕她们两人,趾高气扬地与二人擦肩而过。
谢娉婷低声讥笑:“还真的没有见过这样死皮赖脸的人。”
付缓缓亦是阴阳怪气地道:“你看,人家会一哭二闹三上吊,上老太妃跟前来哭上一哭,这不就管用了?”
花千树只当做没有听到,也不还嘴,直接出了院子。
院子外面,核桃不放心,也跟了过来。
花千树略一沉吟,招手将她叫过来,压低了声音吩咐:“你让鱼丸儿去看看凤楚狂回府没有?若是见到了,就跟凤楚狂说一声,九歌被新进门的两位夫人赶跑了。”
核桃并不明白花千树的用意,但是立即点头,扭身就跑了。
花千树这才忍不住埋怨身后的花千依:“嘴长在别人身上,愿意怎么说那都是别人的事情,非要放在心里做什么?有什么事情,不是还有姐姐吗?怎么动不动便要走?你能往哪里去?我曾经说过,你若是愿意出府,我也不会拦着,给你在京城里置办个宅院,寻个婆子伺候你的饮食起居就是。怎么今日还闹腾到老太妃跟前来了?”
唠叨了几句,听身后没有动静,诧异地扭过脸,见花千依顿足在院子门口,眼圈通红,正在暗自垂泪。
她又两步回来:“怎么了?可是嫌姐姐话说得重了?”
花千依强忍着委屈:“我们前脚走,后面院子里的婆子们便私下议论,说我应当趁热打铁,求老太妃,应下李管事家的那门亲事,过了这个村就没有这个店了。还说我如今名声不好听,又是一辈子的奴籍,清白人家谁会娶我做当家娘子?那是会招惹别人嗤笑的。就算是个黄花闺女,可是这掉进青楼里,打了一个滚,就算是身上没有泥,也是脏的了。”
落魄的凤凰不如鸡,同样,如今她们姐妹二人就连妓都不如,这是花千树早就深有体会的。
她只能耐着性子劝:“那些婆子就喜欢没事在背后嚼舌根,你搭理她们做什么?竟然还往心里去,跟自己过不去。”
花千依抽噎着道:“这是我跟自己过不去么?事实就摆在眼前,大家都是这样看啊。老太妃也说了,她将来要在王府的下人里给我挑选一个夫婿,还要将我许配给一个丧偶的男人做续弦。我就算是再不济,好歹也曾是将军府里的千金小姐,就这样任人糟践?只能许配个贩夫走卒么?姐姐是不是也是这样认为的?”
花千树并不像她这般义愤填膺,可能是自己没有站到她的位置,没有她的经历,所以不能感同身受。
她倒是觉得,依照自己姐妹二人如今的身份,想要嫁入高门是不可能的,最多只是像自己这般,做个妾室罢了。
“宁嫁农家妇,不做高门妾,姐姐只希望你能嫁个一心一意对你好的人,至于什么门第,便如我们花家,贵贱不过是朝夕之间,没有那么重要。”
花千依抬起脸,难以置信地望着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