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骨的寒风吹过江面,随着机器的轰鸣声,人群的叫喊声,江水缓慢翻涌,最终,一辆大巴车缓缓浮出了水面。
跨江大桥的高度很高,所以大巴车从桥上翻下,坠入江水里时,车内的乘客是被巨大的冲击力撞晕后才沉入水底,因此没有人有清醒意识,也就不能做出任何自救行为,都是直接被涌入的江水吞没的。
一车的人安安静静,系着安全带,仿佛在座位上沉睡。
张百立跪在地上,在江边哭到几乎无法呼吸,在他看不到的地方,一个老人正用手缓慢地抚摸他的头顶,半透明的手指穿过他的发丝,更远的江面上,浑浑噩噩的乘客们正三三两两从那辆车上下来。
他们迷茫地问:“我们到家了吗?”
漆黑的江面上,一艘晃晃悠悠的船飘了过来。
那艘船乍一看普普通通,只是一艘没开马达的快艇,它顺着水流而来,但又速度极快,眨眼间就到了近前,它轻而易举地穿过江面上的警戒线,而负责封锁道路的警戒船却丝毫都没有反应。
那船头有一盏灯,是红色的,上面写了两个手书的墨字——
地府。
看到这船,凑热闹的洪悦拉着小新逃得飞快,一眨眼就没影子了,江临双好奇地看过去,就看到两个穿着制服的人影,正在招呼那些乘客的亡魂,亡魂虽然浑浑噩噩,但在他们的指挥下排起了队伍,有序上船。
其中一个人影远远地似乎是看了过来,然后竟然举起手,向这边挥了挥。
江临双看向谢长行,挑眉:“认识?”
谢长行还是那副腼腆模样:“嗯,我下面有人嘛。”
没过一会儿,那边的阴差竟然飘了过来,是一个样貌俊朗阳光的青年,看上去年纪有点小,笑起来一点也没有死人气儿,更没有披麻戴孝、高帽子铁链子、或者吐出来可以当裤腰带的舌头,和江临双想象中的阴差差距有点大。
小阴差穿着的制服是很现代的款式,设计上还有几分帅气,但能看出来是工作服装,以黑色为主,里面配的白衬衫,胸口别着一个名牌,显示这个阴差叫做方晓年。
他手里拿着一个平板电脑,在上面点了点,然后看向了还在试图安慰张百立的老人。
“最后一个啦。”他说话的声音年轻活泼,甚至是蹦到老人身边,“这回该走了吧,事情都解决了。”
还没等老人有所反应,他忽然看到了站在一旁的伊利亚斯与梅薇丝。
小阴差的表情骤然变得严肃起来,尽管还是不像个死人,但看起来气质有点像警官白书文了。他飘到两个不死生物面前,上上下下地打量了一番,随后不太确定地看向谢长行:“这似乎不是活人吧?你养的?”
谢长行回答:“是我家的。”
白书文莫名其妙地看着对空气说话的谢长行,谢龙吟倒是很明白谢长行在干什么,干脆拽着白书文,跑去安慰张百立。
方晓年稍稍放松,但
他忽然说:“噢,我记得,最近听说你准备追一个厉鬼?”
看戏的江临双歪头看过去,眉梢差点飘到头发丝里,而谢长行微微扶额:“方哥,用词不要这样用。”
方晓年挺起胸脯:“没大没小的,我死两百来年了,你管我叫哪门子哥,叫方爷!”
谢长行:“……你该去执勤了。”
方晓年:“哦。”
小阴差说着,乖乖飘走,还顺路扶走了颤颤巍巍的张百立奶奶,虽然他号称自己是两百多年的老鬼,但他还挺照顾这位外表是奶奶的鬼的,一路特别尊老爱幼地扶着。
他们路过张百立,张百立茫然地抬起头,不确定地看向空气中的某个方向,他隐约觉得有什么重要的东西离开了自己,心底有一种说不出的茫然空洞。
第一天的新闻头条,失踪大巴被本地一名刚刚毕业的普通民警找到,不少家属专门送来了锦旗,上头也给了表彰,但白书文接受得十分不好意思,却又不知道怎么和上头解释。
过了几天,张百立缓过来了许多,也为妻子举办了葬礼,他亲自登门道谢,经历了这种事,张百立变得比以往消沉好多,也不再沉迷他的豪车了。他上门来,是想请谢长行做法事,一场超度他的妻子,一场则是想祭拜供奉奶奶。
那些天与鬼物同眠,每天夜里,水里的怨灵都会引诱张百立去往江边,在他即将沉没的时候,每每都是张奶奶用尽全力,将他从水里推出来。
谢长行没跟张百立说他奶奶已经去了阴间,估计过几天就要再入轮回,他只是诚实地说:“我不会做法事。”
开什么玩笑,琉璃剑的名声是靠法事能得来的?陆粼倒是教过他怎么做,但……没人规定修道不能偏科吧。
张百立叹了口气:“好吧,我还想让您做法给我家房子去去晦气呢,毕竟里头闹过鬼,我要卖了,也不好让里头的鬼气影响新的住户。”
谢长行一愣,心思转动:“你要卖房子?”
“嗯,那房子里有太多过去的影子了,每天在那里住着,我都想起我老婆……这样下去,我怕这辈子也走不出来了。”张百立抹了一把脸,“再说,毕竟闹过鬼,我也有点心理阴影了。估计便宜就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