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仲不知道事情怎么就发展到了如今的地步,明明几年前他还是个风光无限的新帝王,如今却沦落到几乎人人喊打的地步。
他做错了什么吗?不,什么都没有!是老天爷对不起他,才会先降下天灾,再引起人祸,让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
若是风调雨顺,他也能做个很好的皇帝,纵然上位的时候他用了点手段,可他也是真心想让这个国家好下去的啊,毕竟只有大虚朝
大家同朝为官那么多年,纵然因政见不同,恨不得将对方贬谪到偏远山区吃土,却绝不想看对方只因多说两句话,就家破人亡、妻离子散。
兔死狐悲物伤其类,他们很难不联想到自己身上,毕竟谁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会触怒孙仲的哪根神经,这个皇帝就像是谢思染光幕上提到过的那种“不定时炸弓单”一样,令人精神紧绷,惶惶不可终日。
更有甚者,听说有的同僚将上朝视为闯鬼门关,家中棺材寿衣齐备,从他出门就预备着接消息办丧事,直到他平安回家才算过了这一天。
这样的日子谁也不想天天过,与其他们被孙仲这个皇帝折磨死,不如让他尽早退位,将龙椅让给虽年幼但至少神智清明、可以正常沟通的太子来坐。
最重要的是,太子姓胡,不姓孙,是虚朝名正言顺的继承人。
面对孙仲的逼问,胡固没有说话而是再次拜倒,此时无声胜有声,大家都明白是什么意思。
孙仲突然癫狂大笑,像是知道自己大势已去,跌坐在椅子上,他垂着头,左手撑在膝盖上,右手依旧没有离开椅子扶手,就这么断断续续笑了足有五分多钟,这才缓缓抬头。
“朕知道,这里里外外都是你们的人,若是答应退位,还有几年好日子过。若是不答应……怕是今日就得办国丧是不是?”
太子抿唇不言,大臣垂首肃立,只有皇后步履款款上前两步,望向孙仲的目光带着复杂。
“仲哥哥,我也不想走到这一步,实是你最近的样子太让人害怕了……你将皇位传给固儿,我定然保你性命无忧,你不是皇帝也依旧是太上皇,有我陪你住在皇宫里,吃穿用度照旧不说,还不用去想前朝的麻烦事,这样难道不好吗?”
孙仲斜眼觑看皇后,冷笑两声:“前朝的麻烦?你们以为前朝还有救吗?有救的话,朕还会如此颓废吗?朕即便本事差了点,眼光可不差,虚朝……虚朝已经没救了。就算这皇位传给他,他又能坐几天,还不如让朕来顶这个亡国之君的名号,他还能落个好名头。”
这话说完,又是一阵沉默,显然逼宫这件事虽然开了头就必须有结果,但对土生土长的虚朝人而言还是挺挑战自我的,况且这还牵扯到太子和皇帝之间的伦理孝道……能和平解决最好,动用武力是最后迫不得已的手段。
最终,孙仲像是也明白了自己的处境,整个人都没了精神,那种困兽的气势一旦去掉,又有点像他从前的样子了。
“皇后,我再最后这么叫你一次,毕竟再过过就该是皇太后了。还有你,太子,过来让朕瞧瞧,待你继承大统之后,朕也不好再总往前朝来,就让朕在这里再最后坐那么一会,跟你们说说话,然后再去写退位诏书好不好?”
鸟之将死其鸣也哀,,直视孙仲布满血丝的双眸,坦然开口:“儿虽年龄尚幼,一颗为国为民之心日月可鉴——且儿并非孤身一人,内有父皇母后的支持,外有忠心耿耿的臣子出谋划策,想来有再多
没人敢招惹孙仲,御前不再是人人打破头都要来的地方——现在也依旧打破头——却是打破头都不想来。
就是在这个时候,由皇后为首,十几名大臣跟在身后出现在大殿门口,他们顶着孙仲阴恻恻的目光一路前行,直到站在距离他不足十米的地方。
“谁让你们进来的?”孙仲面色苍白,脸颊却异常潮红,像是喝多了酒,又像是嗑了许多药,“谁准许你们进来的?你们还有没有把我这个皇帝放在眼里——来人!”
若是往常,不管情愿与否,总有几个内侍会出来听候孙仲的命令,可今天他话音落下犹如银针落地,大殿内除了克制的呼吸声之外,竟没有一个人做出回应。
孙仲缓缓从座椅上站了起来,往日合身的龙袍穿在他身上竟有一些空荡荡的感觉,显然是骤然消瘦,衣服来不及做新的,只能将就着穿。
虽然站起身,孙仲的手依旧抠在龙椅的扶手上,似乎借此稳定自己的身体,他目光阴鸷从殿内众人面上一一扫过,最终停在了皇后身侧的太子身上。
“固儿,过来到父皇身边。”孙仲对将近八岁的太子招手,脸上硬挤出一副慈爱的表情,“前儿你不还说想和父皇下棋吗?之前是朕没空,今天时间刚好,你来,到这边坐,朕这就让他们把棋盘摆上。”
太子胡固抿抿唇,眼中闪过一抹挣扎,最终还是慢慢挣脱了皇后牵着他的手,缓缓上前一步,对着孙仲跪倒在地。
“近日国事繁忙,父皇思虑过甚,太医说已有油尽灯枯之相。儿臣身为人子,焉能看父亲如此操劳而自己袖手旁观,还请父皇多多保重龙体。”
孙仲盯着趴在地上的儿子半晌,嗤笑一声:“朕去保重龙体,那这朝堂上的事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