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哪儿说起?朝露可不知道。
于是他打算从自己与冲庠的交情说起,若要总结,他与冲庠之间,大概就是一个疯子与另一个疯子相见恨晚的交情。
朝露与冲庠最大的区别就是,朝露知道自己疯,但冲庠不认为自己疯。
所以,当屈居人下的朝露撞见鬼鬼祟祟的冲庠时,朝露第一反应是要躲,不过很快他就与冲庠四目相对,并找了个契机偷偷溜出去与其会面。
冲庠一直在跟踪余音他们。
为了不被发现,冲庠让自己的身体始终和余音一行人保持安全的距离,而他的元神则被他拆解成了无数片,如游魂一般,飘荡在空中。
换做了是普通人,不,即便是换做其他罗刹王,这么摆弄自己的元神,只怕也要疯。
然而冲庠自己本身就是个疯子,根本不怕这么造。
“你是说,冲庠现在就在我们周围?”余音顿时警觉起来,虽然她设了隔音法阵,但难保其抹去自己的痕迹,混在周遭驳杂的气息里。
朝露摇了摇头,说:“他不会靠这么近。”
客栈那一次,是冲庠唯一一次用自己的身体靠近,所以才使得朝露误以为时机到了,结果便是朝露捞了好一顿胖揍。
“只是这么一来,他很难周全自己的身体,也就被察觉到端倪的稷山找到了契机……”朝露喘了一口气,脸上因疼痛而出现的痉挛并没有散去,“与稷山一战,他虽然受伤不轻,但并没有告诉我到底是因为什么,我也是真的不知情。”
余音关心的是冲庠什么时候联系的朝露。
得知这个,也能借机判断朝露话里的真假,免得被这个吃一堑降一智的家伙真里掺假。
“什么时候?”朝露回忆了一下,然后老老实实地说:“我记不太清了,他联系了我几次,都是像风一样地刮我,我就能和他对话了……这把戏我让他教我,他还说我学不会……”
“说正事。”余音手肘打在朝露背上。
朝露苦着脸喊:“我真记不清了,有事他就找我,我哪儿需要记什么日子?总归就是你从尊灵山回来之后,也是那次我才知道他是受了伤的……若我早知道他受了伤,自然不会以为他靠近是要救我……”
听到朝露这么说,余音信了大半。
可是她想不通冲庠为什么会在受伤之后,冒着被发现的危险以肉身靠近……
当时的客栈里有什么是他所需要的吗?
冥冥中,余音感觉自己漏掉了什么,但她就是想不起来。
“你说你在城里没感知到你父亲的遗骸,会不会是因为尊灵山底下的万人坑影响到了你的判断?而当你和骄阳解决了万人坑之后,冲庠先你一步找到了遗骸,轻松带走了。”囚玉在关键时刻给出了一个猜测。
黑矿。
根本原因还是在于黑矿之上的怨念太过浓郁,使得余音难以从中抽丝剥茧,找到父亲余阙的遗骸。
而等到余音与骄阳将尊灵山底下的万人坑解决之后,遗骸的气息只怕十分明朗,这也就给了冲庠动手的时间和机会,因为那时的余音注意力全在骄阳的身上,根本没有想到余囊城里还有一位罗刹王。
如此说来……
“冲庠曾上过莫笑的身?”余音一下子就黑了脸,手头掐得朝露哇哇乱叫。
当时她根本没有去细想为什么师姐会被莫笑一刀震开,纵然黑刀暗藏玄机,纵然师姐沉疴多日,但归根结底,一个是凡人,一个是洞虚期的修士。
迷雾顿时散去。
“啊?是……是……”到这时,朝露哪儿还敢骗人,倒豆子似的吐露着,“你猜得不错,他当时的确利用残魂影响了莫笑,但也说不上是上过莫笑的身吧……只能说他们是互相利用。”
难怪莫笑最后会那么利索地解决掉傅十一,想来是冲庠在里面搭了把手,抹了与莫笑有关的痕迹。
余音放开朝露,信手拍了拍,起身往外边走边说道:“下次他联系你时,留住他,我来会会他。”
朝露没想到余音会这么说,僵在原地好半天没反应得过来。
还是囚玉把他揭起来,揉吧揉吧往发冠里一塞,脚下连忙追上余音,说:“你要和冲庠交手?还是说你想与冲庠做交易……玩心计?不好吧,他可不比寻常疯子,是真的捉摸不透。”
不周这些个罗刹王,就没有一个正常的。
“我知道。”余音拉开房门,回头一笑,“其实我一直没说的是,在尊灵山外头,我杀了稷山一个法身,这么一算,对上冲庠也不能说全然没有胜算,对吧?”
这稷山可还与冲庠互换了一下伤不是嘛。
囚玉听的头都大了,不由叹道:“你怎么又惹上个新的?光是眼下这些个还不够吗?”
“可不怪我……”余音一路往下走,学着囚玉唉声叹气地说:“要怪只能怪这些罗刹王都想要追求力量,也就促使了他们源源不断地找上我,如你一样。”
一句话,把囚玉给噎了回去。
他很想说,自己最开始也并非是为了追求力量才找上的余音,或者说自己现在已经不再抱有之前的那些念头,只是好像说这些都失去了意义。
走到底的余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