葛大爷愣住了,一时有些没反应过来,重复姜白竹的话:“您说我老伴儿她投、投胎去了?”
姜白竹点点头。
葛大爷却是不相信的,连连摆手道:“哎!不可能的呀!小道长你别诓我,我老伴她明明一直都有给我托梦的嘞!”
姜白竹看着他这般,有些无奈:“大爷,没诓您,刚刚我请阴差查过了,何奶奶她的确已投胎,而且——”
姜白竹看了他一眼,接着道:“而且何奶奶也从未向您托过梦。”
葛大爷张了张嘴,被他这么笃定的语气说的慌了神:“怎、怎么会呢,我昨天还梦见她了!”
见他这表情,姜白竹突然有些不忍心,但还是得解释:“您家里应该是为她做过超度的,所以投胎其实是很正常的事,日有所思夜有所梦,您怕是将梦中所见当真了。”
葛大爷下意识地向儿子求证。
葛大爷儿子见父亲看过来,神色复杂的点了点头。
葛大爷好一会没说话,再开口时整个人都有些沮丧:“我一直以为她会来找我……可她怎么就走了,都不等我……”
葛大爷的儿子见他这模样,叹了口气,语气中不知是埋怨还是劝慰:“她等了你一辈子,总该放下的。”
葛大爷喃喃道:“可我还想着她的,我还想她是不是过的不好,我还想给她捎些东西……”
他的话被儿子打断:“爸,当初我们给妈准备超度,您看都没看一眼,妈在世时您都不提想念,现在这样,是真的想她,还是不习惯没有她照顾你的日子呢?”
大爷一愣,下意识便想要反驳,但最后也只是胀红了脸道:“你个小兔崽子,你懂什么?”
他吸了吸鼻子嘟囔:“有哪个大男人会把喜欢挂在嘴边的,她心里知道就行了呀。”
大爷这话听的姜白竹都直摇头,可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劝。
老一辈似乎挺多这样过日子的,谁也说不清究竟有没有感情。
葛大爷的儿子听了也只是撇过了头,没再说话。
气氛一时有些僵持。
姜白竹左看右看,有些头疼。
突然就听葛大爷一跺脚,大着嗓门打破了寂静:“哎呀!投胎就投胎吧,老头子我又不是离了谁就活不下去了!”
他表情倔强,动作也毫不含糊,拉开隔间门就迈脚。
这一脚跺的一旁睡觉的胡二妞都抖了抖耳朵。
姜白竹见葛大爷开门,还以为他是打算离开了。
没想到葛大爷一步没迈出,又突然转身凑近,瞅了儿子一眼,小声对他道:“小姜道长啊,那个……我、我还是想给她烧点东西过去,您说她都投胎了,还能收到这些东西吗?”
姜白竹一愣。
就听葛大爷别别扭扭开口:“我这大老远过来,总不能白跑一趟吧……”
这话好像在哪听过,姜白竹瞥了一旁葛大爷的儿子一眼。
葛大爷嗓门大,虽然压着声音,但想来还是能听见的。
果然就见葛大爷儿子侧身瞧过来。
姜白竹想了想,还是摇摇头:“您想烧东西下去,若魂魄还在地府是可以收到的,但若是已入轮回,就算是烧去了纸钱也不作数的。”
葛大爷听完,没再说话,沉默着对他点了点头,拄着拐杖蹒跚走出了店里。
姜白竹注意到他转身时似乎抬手抹了把眼睛。
葛大爷的儿子一直不动声色的注意着这边,见父亲走了,也对姜白竹点头,然后又匆匆去追葛大爷。
姜白竹看着二人一前一后的背影,心中五味杂陈。
他收拾好供坛,将桌面打整干净。
胡二妞突然拿头拱了拱他。
姜白竹疑惑。
胡二妞冲外面扬扬下巴。
姜白竹跟着看去,只见葛大爷的儿子正提着两个大红袋子,从对面王叔店里出来,走向自己这边。
在他愣神的功夫,葛大爷的儿子已经提着两个红袋进了门。
就听他说道:“小姜道长,我又回来了,不好意思,我爸他不好意思提,但我知道他还是想这么做的——”
葛大爷的儿子将手中的袋子递给姜白竹:“还是麻烦您,帮我把这些烧了吧,我爸他一直想的就这件事……虽然我妈早就收不到了,但多少也能弥补些他心中的亏欠。”
姜白竹看到里面满满当当两摞纸钱,若有所感,往店外瞧了瞧。
果然在不远处的拐角看到了葛大爷的身影。
他回头,对对方点了点头,接过了袋子。
也许葛大爷自己都说不清楚,他跟何奶奶这段感情,是遗憾居多还是亏欠居多。
就像何奶奶死后他才后知后觉失去了什么,想挽回却又找不到方向,只能笨拙的以自己的方式来弥补。
有风吹过,纸钱在火焰灼烧下,化作纷飞的纸灰。
都说烧纸时,飞散的纸灰越多,就代表着亲人的思念越无处承载。
想来何奶奶也是真的放下了吧。
只希望葛大爷心底的遗憾有所弥补,而弥补不了的,就随风散去。
天气渐寒,胡二妞缩在一边见着姜白竹烧纸,忍不住凑到旁边来烤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