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诉霜将拿信的手背到身后,“为师没事,只是……”
宋观穹捕捉到她躲藏的动作,往前走了一步,长臂一伸手就能探到她背后,可他忍住了。
正在烤羊肉的项箐葵也吓了一跳,见师父有惊无险,才放下心来,转而调侃道:“师父难道真被那将军勾去了魂儿不成?”
宋观穹的反应比夏诉霜更快:“什么将军?怎么回事?”
“没事,为师只是晃了一下神而已。”
夏诉霜用眼神示意小徒弟噤声。
“师妹。”宋观穹沉下了声音。
项箐葵比起师父更怕师兄,这一声威势下,她什么都招了,“就是……师父刚刚见到了回京的周将军,之后整个人就魂不守舍的,他们好像是旧相识。”
她迅速说完,跑了出去。
短短一句话,让宋观穹的心塌陷下一块来。
他望着夏诉霜,一言不发。
与之相较的,是夏诉霜闪烁的眼神,被小辈揭穿,她面上有点挂不住。
宋观穹久久沉默,因为太了解她,知道她今日出奇的反常,才不知道怎么开口。
小徒弟已经夺路而逃,又触碰到大徒弟复杂的眼神,她连忙避开,涨红了一张脸,无力辩道:“不是的……”
喉结滚了滚,宋观穹忍住脱口的话,为了理清自己的思绪,也为清楚无误看明白师父的反应。
不得师父亲口承认,他怎么也不愿意相信。
是与不是,试探一下就知道了。
“师父可知道,那周将军与曹氏小姐已有婚约?”
夏诉霜身躯一震,面颊迅速失了血色,“他……已有婚约?”
从未见过师父这般神色,甚至让宋观穹觉得懊悔,刚刚说的话对她过于残酷了。
师父对那个周凤西果然是……
泛滥的苦味充斥舌尖,带起心脏一片痛闷。
若师父谁都不喜,他尚能自处,有耐心徐徐图之,可毫无预兆地得知她倾心别人,宋观穹心如刀绞,眼睛瞬间便红了。
他将头扭向湖面,不肯露一点破绽,
“师父是今日才偶然见到,还是……根本就是为那周凤西来的建京?”
他求了两年未来见他的师父,若是为了周凤西才来的……光是想想,宋观穹的悲苦便要化为要啃噬叫嚣的冷怒。
这话问得加深了夏诉霜的窘迫。
“阿霁,我只是……我对周将军并无他意,你们想多了。”
夏诉霜看不到他的表情,也没有正面答他话,更觉得自己的事没必要和徒弟们交代太多,撂下这句话,她就要走。
擦身之时,手臂被徒弟攫住。
仰头,大徒弟的眼神幽微,难以捉摸,但眼睛红红的,显然是伤心了。
两年来他连番写信,结果自己还骗他,夏诉霜自觉格外对不起这个孩子的期盼。
她握住宋观穹的手,“下山之事,说来复杂,但为师确实是挂念你们的,不要多想。”
宋观穹没有回握,只是笑了一下,“师父要记得,周凤西与曹家的婚事,是皇帝赐下的。”
眼前人面色又白一重。
夏诉霜唇动了动,“为师知道了。”
抓住她的手这才缓缓松开。
从头到尾谈论的都是自己的私隐,夏诉霜早已万般不自在,现下一得了自由,不再说什么,思绪混乱地快步跑走了。
宋观穹闭紧了眼睛,又望了湖水许久,压住心中万丈波澜。
攥紧的手松开,血就从指缝滴下。
寒风未吹多久,近水走上前来,低声说了一句,宋观穹的眼神立刻看向对面的水榭。
周凤西不闪不避,迎着他的视线。
这是两个人的第一次见面,从前对彼此的了解都只限于听说。
宋观穹难得有点后悔,没有在周凤西归京之前做点什么,周凤西也未想到,当年说永不下山的人会出现在建京,还和许国公对头的儿子有些牵扯。
夏姑娘违诺下山,难道是为了此人?
对视的两人眼神一个赛一个的不善,湖面上的猎猎风声犹如刀剑来回。
曹承亮去照了一趟镜子回来,看身边人的气势不对,但不是对他,就顺着眼神往对岸看去,原来周凤西和定国公世子对上了。
他摇了摇头,真是年轻气盛,上头的老子不对付,底下的人都不认识,也这么剑拔弩张做什么?
不对!
对岸除了定国公世子空空如也。
他的神仙姑娘呢?
怎么才走了一会儿,他派的小厮还未过去,那神仙姑娘就走了?
曹承亮又起身:“周兄,我还有事,先走了啊。”
这一次周凤西没有阻止,酒杯一撂,大马金刀踏了出去,肩头扫落了松枝上的一捧雪。
园子门外,两方人冷不丁碰在了一起。
夏诉霜本想立刻就走,奈何酒账未清,只能在门口等着项箐葵,这一等,就等来了大徒弟。
……
还有周凤西一行人。
她也没想到今日还能再遇见,一个人立在园门处,往前走不知说什么,后头找不到地方躲,指尖掐着袖子正不知所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