渡口客栈人来来往往,有挑担商贩,有旅居游子,高矮胖瘦,皆忙忙碌碌。
一个在客栈旁边算命的男人,除了高大挺拔的身形外招人多看一眼外,算不上显眼。
扶着随宁的丫鬟出自东宫,听到男人声音便心觉有种熟悉,等丫鬟反应过来他是谁,又吓了一大跳,她下意识就要喊一声王妃,手臂就被随宁紧紧按住,丫鬟立马回神,知道现在人多嘴杂,不适合说话,连忙闭紧嘴不敢言语。
但这位有闲心扮算命先生的太子殿下只嗤笑一声,拿起算命幡就进了客栈,去要了一间上房。
耳边人声嘈杂,却比不过心乱如麻,太子要和她单独说话。
随宁缓缓呼出一口气,慢慢松开丫鬟手,慢步跟太子进去。
客栈有台阶门槛,她走得慢,太子便单手搭在楼梯旁斜斜等着,等她走近,才开始走上楼。
丫鬟先吩咐侍卫守着客栈周围,又点着东宫来的那几个侍卫上楼,硬着头皮紧随其后,见随宁跟着太子进了同一间上房,便守在门口不让人靠近。
郑太妃的船只在这个渡口停半天,随宁是怀着孕加上腹痛,太监们在建京时又听过她身子柔弱,这才不敢拦着她下船休息。
原本有太监要跟着下来,只不过下来后就被随宁的侍卫丢回船上,侍卫说沉王有过吩咐,不让外人随行,以免惊扰孩子胎气,那群太监又敢怒不敢言。
跟着来的下人多数是东宫的人,但随宁知道没那么简单。
不能暴露太子存在。
这间客栈上房干净简单,分为两室,进来茶居雅室,右侧用纱帘隔绝出小憩寝间。
随宁上一次在殳州见到太子,惊喜得眼泪忍不住流,连什么能说什么不能说都控制不住,花了全身的理智才能维持脑子片刻的冷静。
但这一次见他,她却只站在门口,看他把算命幡丢一旁,绕屋子转一圈,手挑开帘子,在检查是否安全。
随宁想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这种地方?他为什么又知道她在这?嬷嬷没给他传话吗?他为什么还能用这种语气和她说话?他不是最讨厌她对他有多余心思吗?
楚及徽却转过了身,道:“过来坐下,最近新学的奇门遁甲之术,给你看个面相。”
随宁沉默着走过去,她扶着桌子慢慢坐在圆凳上。
他负手站在她面前,宽大手掌摸她的脑袋后,手又左右拨她脸蛋,道:“唔,面容饱满,眼睛有神,是长命富贵福相,能逢凶化吉。”
随宁睫毛轻颤,她自幼被说成克死父母的天煞孤星,长大后随便找个地摊算姻缘都被说不顺,就连去求子庙都能摇出一支少见的下下签,实在没什么好命说福相这两个字。
“你做什么?”她垂着眸,“不是说了我不和你离开殳州,就不见我吗?”
“生我气?”他手撑在案桌上,捏起她下巴,让她抬起头,“皇后之位什么意思?”
随宁狐裘下的手指一点一点
用力抓住藕粉裙衫,她缓缓道:“没什么意思,我只是不想再寄人篱下忍气吞声而已。()”
她这一句寄人篱下和忍气吞声,可谓非常伤人。
太子养她不仅是锦衣玉食的养,费的心思也比别人家养女儿多,他想她自由自在能比世间男子,后来知道她从小经历让她骨子里瞻前顾后,便教她成为大家闺秀,让她安心舒适。
是我思虑不周,?[(()”他似乎想了想,“等我回去托人转告一声皇叔,让他日后来建京继承皇位,你这个沉王妃到时候就顺理成章成为皇后,作为皇城主人,不用寄人篱下。”
随宁一愣,知道他做得出这种事,慌忙伸手抓住他衣角:“不,不要,我要你当皇帝,我不要他。”
楚及徽单手按在案桌上,眸色很淡。太子殿下丰神俊朗,才德出众,他年纪轻轻便能得到一众臣子追随看好,靠的不全是太子之位。
“那你要当我的皇后?”他淡淡开口道。
随宁没说话,他这个问题是在明知故问,太子与人交际来往广,不可能猜不透她的意思。
如果随宁现在在殳州,她能回出那个“是”来让他厌恶她,不想再见她,可他在她眼前说这件事,她只能沉默。
“说着喜欢沉王,又想要当我的皇后,”他开口道,“如此拙劣谎话,有谁在逼你说?是那老东西?”
那老东西,指的自然是沉王。随宁想没人逼她,是她太喜欢他,太想要他活着,以至于慌不择路,想尽一切办法赶他离开殳州。
她慢慢闭上双眸,偏过头来,不想面对他。
楼下偶尔有争吵声传来,只是这些嘈杂声响传不到她心里。
嬷嬷回京以后,随宁常以为自己在他心中会是个三心二意,朝秦暮楚的女子,他不会再要她这个表妹。
可他没有,他觉得有人在逼她。
她想不通他为什么会在这种事上这样剔透,他就不能再像上一辈子一样知道她的感情,然后唾弃厌恶她吗?
随宁睫毛湿润,总觉世间好像一切都不想如她愿。可她却不是爱吵闹的姑娘,随宁连流眼泪都是安安静静。
楚及徽慢慢去抱着她,手指抹去她眼尾泪水,道:“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