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王素重民心,喜与民同乐,在殳州名望高,他从另一条路来,拜访完一个老侍卫后,便又回到马车上。
但他手缓缓点着膝盖,没让马夫立即走,等到酒楼老板迎了上来,说有人请他见面,才抬起头。
夏夜刚散去一场热闹,余下寂静清凉。
沉王没有意外会来人找上来,他慢慢走下马车,被迎上楼,进了雅间。
今天月色极好,晴朗明亮透进窗子,让人能看得清站在窗前的男人,正是当今太子殿下。
他身边放着一把利剑,肃杀冷淡。
李侧妃突然之间被针对,换做别人可能觉得是她倒霉,但沉王已经不是毛头小子,看得出这是太子在对沉王府释放信号。
他来了。
可太子自始至终都没有在沉王面前露面,代表他此次前来,不会是来找沉王,那就是有其他打算。
最近的热闹日子也只有今天,这天是能趁乱做他想做的事。
屋子方桌圆凳摆置清简,被伺候惯了的人是不喜欢住这种地方,太子却是什么地方都能待。
“太子殿下雅兴,”沉王开口,“殳州虽不及建京繁华,却是地广人稀,另有一派壮观雄伟,但本王没记错的话,坪城不曾在殿下南巡之途。”
楚及徽双手慢慢相抱,倚着窗子,淡道:“孤表妹曾言沉王慈悲为怀,勤俭爱民,父皇要孤私下巡查百姓疾苦,孤总该来看看沉王平日是怎么对待百姓。”
两个人语气都很平静,平静到让听到他们声音的人都觉得这不过是叔侄叙旧。
但其中剑拔弩张犹如实影,让人不敢走上前靠近这间雅间。
酒楼老板端酒来是想两个人坐下来好好谈一谈,毕竟房里这两个除了叔侄关系外,太子没有血缘关系的表妹还嫁给了沉王,两人由同一个人搭亲,是亲上加亲。
但孔老板走近,隔着门一听到他们声音,只觉两人的对话就像绵里藏针,稍不注意,就会被锋利针尖刺到。
他只能摸着手上鸡皮疙瘩慢慢退下去,心想幸好今天没开上房,要不然迟早有人发现这两位在为一个女人争风吃醋。
沉王听到楚及徽的话,倒没说什么,只打量着他,从他话里听出各种阴暗情绪,有愤怒,有压抑,却唯独没听到他对随宁孩子的在乎。
他只在乎表妹想法。
沉王从很久以前看好太子,便是这位太子殿下看起来大大咧咧,但心里看什么事都通透,不像其他人有锋芒却锋芒不足,他为人处事甚至十分有度,不像旁人有听劝谏之心却又过度高高在上。
这位太子殿下放得下脸面,也守得住心思,他唯一宠爱的表妹——在沉王还没见过长大后的随宁时,印象也是知理明德,在沉王眼里,他是找不出大缺点的明君之选。
但他对随宁,太过了。
沉王缓缓开了口道:“若随宁早知太子殿下来,恐怕会欣喜若狂,她自从有孕之后心情便时好时坏,难
以控制,只是陛下若知道太子殿下为随宁不顾百姓疾苦,日后陛下怪罪她出了事,不知道这源头该算谁头上。”
楚及徽突然嗤笑,道:“那孤倒该问沉王一句,若有人与建京驻军私下有勾结,事情告到父皇那里,是该说此人殷勤朝政,还是该说他想掌控建京?”
沉王微微抬起眸,对他能查到这种事高看了一眼。
这里是沉王地盘,太子悄无声息死在这里都不会有人知道,但太子这种脾性会敢露面,目的不可能是来说这一件事。
他缓缓道:“你想带走随宁。”
“这一个要求对皇叔而言,不过分吧?”楚及徽摊手道,“孤一向是不喜欢争来斗去,皇叔心里装的也是百姓,我们利益是一致,所以孤愿意退让,但表妹性情随和好欺负,受尽委屈也不会多说什么,她本来就不应该卷进你我之中。”
沉王淡道:“太子殿下这意思,是想为自己抢一个太子妃?”
楚及徽动作一顿,冷冷对上沉王的视线,开口道:“怎么?我抢不得?还是你真以为自己已经娶她为妻?”
寂静伴随深夜夜色笼罩四周,沉王突然笑了一下。
太子迟迟不娶随宁,个中缘由旁人难猜测。
可沉王和随宁父亲是故交,听到一些消息,见微知著。
他淡淡道:“陛下圣旨钦定,本王的妻子,本王的孩子,你说不是娶妻……难道太子殿下是真想抢自己亲妹妹上床?”
这一句话如同惊天巨雷,让楚及徽身体倏地绷紧站直。
他拔剑,剑尖对向沉王,眸色冷得能杀人。
门外却在这时传来了温和女声。
“老师,”随宁在唤他,“你得空了吗?”
她的这一出声,让屋里的两个男人都望向门外。
沉王倒没再和太子说什么,慢慢走了出去。
只是房里的桌椅突然被推倒发出巨大响声,楚及徽手上的剑也落在地上,沉王脚步顿住,回头一看,就看见楚及徽捂着带血手臂,推窗跳下。
他上前一步,门就被听到声音的随宁推开,她脚踏进来,目光愣愣看着打开的窗子,门外烛灯依稀映着地上带血的剑。
随宁耳朵不太好,很多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