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当随宁说大堂姐过几天想回来,她们准备去建国寺住两天行善积德时,寝殿里倏地静得落针可闻。
伺候楚及徽的老太监惊得差点没拿稳手里的东西,连连看了随宁几眼,还以为自己听错了。
太子这边的老人都知道随宁当初是怎么来的东宫,就是被这大堂姐欺负。
老太监心惊胆战,也不敢说什么,只摆手让其他人都退到外面,自己守在门口,装聋作哑。
木槅门雕刻祥云纹,隔绝视线,门本来刚掩住,又被寒风吹过打开一角,泄露出殿内一句淡淡的不行,老太监又忙关了门。
宽敞寝殿里的檀木灯还剩半盏没燃,他这话有些严厉,让随宁睫毛微颤,轻喊一声表哥。
楚及徽脸色慢慢平和下来,他开口道:“那种人怎么能往来?不行就是不行,再说你娇生惯养,建国寺哪里有东宫住得舒服?”
随宁细白手指轻捏着大氅系带,低垂双眸没说话,她用来挽发的簪子很是素净,未挽起的长发搭在细肩上,让她整个人看起来纤细温柔,只是脸上病气未消,又有些柔弱。
床榻上杏黄被褥还没整理,楚及徽慢慢起了身,他扯过一旁自己氅衣,给她披在身上,道:“昨天怎么突然去随家?”
萧玉会嫉妒他们关系,便是他们这时常亲密的动作。
他里衣的衣襟绣几朵绽放莲花,这便是随宁给他做的衣服,衣袍上的龙涎香,也是随宁熟悉的味道。
“我想随家帮你,”她轻轻出声,“你不要拒绝我。”
随宁的睫毛浓密卷长,衬她双眸干净如水,眼睛里永远只装得下一个太子,让人不能直视。
她总是不想要,不敢要,却又满怀赤诚。
楚及徽最后抬手捏着她的右耳,道:“当初我真该让她体验一下你的难受,让她去姑子庙都便宜她了,你别忘了你是因为什么听不清。”
世家女子有过残缺必定是要被人说闲话,太子还小的时候不知道,长大后便不再容许任何人谈此事。
随宁轻按住他的手,脸颊蹭了蹭,笑道:“你答应我就好,我这又不是什么大事,表哥能替我瞒一时,却瞒不过一世,等我嫁人生子,夫家那里总该察觉,以后我孩子得让表哥起名,这样就不会被人看轻。”
她若是要开始议婚嫁,对面夫婿自是太子精挑细选过。
他喝酒喝得半醉不醉的时候就跟她说过,身份太高不行,容易让她受了委屈就把肚子里咽,身份太低也不行,日后随宁在别的女子里难抬起头。那便只有一个办法,让她本身就高不可攀,能掌控其他男人。
随宁大清早去太子寝宫里说了什么,没几个人知道,只知道随宁出来时依旧温和如春风,太子却有些不爽快。
潺潺流水淌过小桥,在阳光下浮起缥缈的雾气,随宁轻倚在桥边,神色自若。
她不可以跟太子说喜欢,却会让他察觉她的情,超过一个表妹对表哥,是男女之情。
她这个表妹和他心上人萧玉,他只能选一个。
……
当天下午随府便收了一个干儿子,顺道在城西灾民聚集的巷子搭起帐篷,办起施粥的善事。
没过几天随家远嫁的老大还回来一趟了,带着幼弟去见了住在东宫的随宁,这一坐就是大半天——别人不知道他们是在漏风凉亭里等了大半天,只以为他们是去享福。
随家在世家贵族里口碑不怎么好,会出现这种情况便是因为他们得罪过太子,太子看不上甚至讨厌随家。
随家大女儿幼时有错,连嫁人都不敢风光,如今人和随宁一副冰释前嫌的样子,着实让人震惊。
论起随家做过什么,便也只有最近的接济灾民。
偏偏不久后赈灾粮里出现米糠,几大袋几大袋,直指太子手底下人贪污行贿,偏偏这段时间最上心的就是太子,渐渐的坊间便开始出现一些传言,说皇子们争斗厉害,想利用今年这场大雪拉太子下台。
只有太子殿下不顾辛劳体恤百姓,任人唯贤,即便是随家也不介意。
消息最后传到皇帝耳中,好几位皇子因此受训斥,不得不出血和太子兄友弟恭起来,臣子里也有权贵想向上讨好,甚至去拜访过随家,旁敲侧击问他们和东宫是发生什么,只得到一句太子圣明。
随宁临去建国寺前,被相府小姐邀去游湖,回去路上路过茶楼,进去喝了几杯茶。
随宁坐在窗边,手轻撑着头,看到一群穿得破破烂烂的小孩挤在桥洞下取暖,不知能不能活过这个冬天。
她只转头把丫鬟叫进来,让人端盘里的糕点下去给他们。
相府小姐玩得有些累,托着脑袋道:“我回来一路看见不少人乞讨,这边又没有朝堂设的赈济所,想必图的便是你这种好心小姐赏赐。”
随宁轻叹道:“若我这点东西能救活他们倒无所谓。”
可惜万事有因有果,她也救不了他们。
她连一颗桃树生死都难挽救。
这时外面有人过来通传,说有个姓柳的公子听说随小姐在,特地前来求见。
随宁微抬头,她印象里认识的姓柳的公子,只有上一辈子大皇子身边的谋士。!请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