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宫内府,这是姜琴娘第二次来。
她深呼吸,双手规矩的拢在腹部,微微低着头,目不斜视,跟着司绣坊的宫娥匆匆往里头。
到了司绣殿,早有绣娘在殿中刺绣,巨大的绣架上伸展着明黄的龙袍,虽说是礼服,但仍旧是皇帝穿的,故而其实和龙袍并无太大的差别。
姜琴娘瞧见了云家云雒,她穿着司绣坊的制式衣袍,灰蓝色的窄袖袍子将她肤色衬得越发白皙,那模样气质,倒有几分沉静,不复从前的浮躁。
“你要绣的,是立领上的云海潮纹,勿须双面绣,平针即可。”掌管司绣坊的大宫娥冷冷的道。
闻言,姜琴娘松了了一口气,只是绣立领,这活儿不累,不过两三天就能做好。
她恭顺应了声:“是。”
话毕上前,从分发给她的绣箩里头挑了粗细合适的绣花针,比着其他绣娘用的绣线颜色,开始选起来。
那大宫娥眸光微闪,她在周遭看了会,忽的指着姜琴娘选的绣线道:“这些颜色不合适,你自行配伍颜色。”
姜琴娘捏着绣线的动作一顿,她瞥了眼旁人,大抵都是用的金线,怎的到她这就不合适了?
她想了想道:“这位姑姑,我过内府来并未带任何东西。”
大宫娥扬起下颌,朝殿外挥手招来个小宫娥:“她供你使唤,省的陛下问起来,觉得是我司绣坊怠慢了你。”
姜琴娘有些无奈,这金线她府里自然有,和宫廷内造的区别也不大。
故而,她差使那小宫娥回扶风郡王府一趟,将她自个用惯的针线篓子带来。
途中生了这样的波折,以至于当姜琴娘开始下针的时候,已经是下午的事了。
从头至尾,云雒就在旁边,然她看都没看姜琴娘一眼,权当她不存在。
姜琴娘乐得自在,那司绣坊大宫娥也没时时看着她们,眼见所有人都有条不紊各有事做,遂离开了。
接下来的两日,几名绣娘吃喝都在殿中,晚上也宿在偏殿。
这样紧赶慢赶,终于在大年三十的晚上,宫宴之前将礼服赶了出来。
明黄礼服是秦臻亲自来取的,他送去皇帝那边,姜琴娘几人按理就该回司绣坊分配的房间去,然姜琴娘并不是宫里人,当下便有一小太监来送她出宫。
一应都毫无波折,也没有多余事端,姜琴娘稍稍松了口气。
她私心里想着,兴许是青州那边战事吃紧,故而京中的牛鬼蛇神都暂且按捺了下来。
旧年的最后一晚上,冬雪纷飞,冷冷清清,空寂的宫道前后不见人,朱红的墙面在白雪的堆砌下,只能看见点滴淡红,仿佛是被稀释融化了一般。
姜琴娘搓了搓手,又拉紧领子,走在前头的小太监步伐不紧不慢,可是这都走了半个时辰,竟是还没到头。
姜琴娘皱起眉头,她觉得不太对,往常进宫再是远,可也没走这么久的时候。
“小公公,这还有多久?”她忍不住开口问道。
小太监脚步不停,意味不明的道:“快了。”
姜琴娘眉头皱得越发紧了,她左右四顾,宫道又长又远,看上去竟不像是平时走过的。
她心头咯噔一下,顿时驻足不走了:“公公,民妇怎记得这路不对。”
听闻这话,那小太监停步,他缓缓转过身来,眯眼冷笑了声:“没有不对,黄泉路,走哪条都能到的。”
姜琴娘一惊,她转身就想跑,然那小太监的速度更快,一把拽住她袖子,将人拖拽过来按宫墙上,掏出一把锋利匕首就朝捅过去。
姜琴娘睁大了黑眸,眼底满是惊骇,一切发生的太快,她甚至都不知到底是谁要杀她,秦臻?还是云家人?亦或是其他?
“噗”伴随利刃入体的轻响,黏糊的温热的鲜血喷涌出来,溅了姜琴娘满手背。
预想的疼痛没有袭来,姜琴娘眨了眨眼,一低头才发现匕首距离她还有一拳头的距离,那小太监嘴里吐出鲜血来,缓缓的软了下去。
“噗,噗,噗”又是三声,无数的鲜血落到雪地上,在极白里绽放出一抹嫣红,像是烈焰红梅。
“啪嗒”小太监倒地,一张疤痕丛生的脸出现在姜琴娘视野里。
“青……青松……”姜琴娘呐呐喊出声来。
白青松看她一眼,面无表情地收了手上短刀,然后弯腰将那小太监藏到角落里头,又捧雪来将地上的血盖住。
姜琴娘反应过来,连忙帮他一起掩盖踪迹,她心跳的厉害,几乎要从胸腔里头迸出来。
她没有问白青松为何会忽然出现在这里,也没管那小太监是不是真该死,只是眼下,她头一个反应就是帮着遮掩,绝对不能让白青松出事。
“呵,”白青松轻笑了声,他弯了弯眼梢,“不怕我?”
他如今面目可憎,还当着她的面杀人,鲜血淋漓,换个女人,约莫早吓的尖叫了。
姜琴娘摇头,她手在发抖,喘着气,大团大团的白雾从那张丹朱红唇里头飘逸出来,散到冷雾之中,结成水汽。
白青松眼神深沉地望着她,忽的一伸手擦着她耳鬓,撑在宫墙上,将人困了起来。
姜琴娘神色警惕,不晓得他要干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