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发前,林悦给王福王老板打了个电话,说了他们何时的车,大概何时能到,好让王福有数。
王福早就盼着他们能去广州了,现在见他们终于要启程,很是高兴,说到时候他一定亲自去车站接他们,让他们到了之后,一定就在出站口旁边的地方等着,哪里也不要去。然后又让林丙清接电话,跟他交代了很多注意事项。
林丙清挂完电话,脸都绿了,转回头就质问林悦:“你事先是不是知道广州很乱,小偷抢劫的都很多?”
“呃…那个…嘿嘿…”林悦的黑眼珠滴溜溜地只转一下,就果断地抱住父亲的手臂撒娇。
“这不是有爸爸您在吗?还有五爷爷和义军叔叔呢,难道你们三个大男人还保护不了我一个小女孩吗?再说了,爸爸您是知道我的,哪怕是不小心失散了我也能找到你们的…所以爸爸您就别
担心啦,好不好?再说你们三个大男人又不知道怎么进货,我反正肯定都要去的嘛…”
林悦发挥了撒娇大功,一路长篇大论的同时,还陪着各种笑脸和萌脸,搞得林丙清发作也不是,不发作也不是,最后只好叹了口气,只能反复嘱咐她到时候一定要跟紧自己。
话虽这么说,林丙清却在心中暗自想着一定要尽快学会做进货的窍门,以后尽量地避免女儿亲自出门。来回一共四天四夜的时间啊,他一个成年人想想都有点怵,更别说一个八岁的小女孩了,就算心理再成熟,身体仍然是小孩不是?
这做生意的钱,不好挣啊!
带着各种担心和感叹,林丙清赶紧再去找林兆文和林义军,跟他们转达了王福的提醒。然后把提出来的钱分成两份,一份自己保管,一份林兆文保管,又准备了一些辣椒粉,以防万一。
1987年阳历5月28日,父女一行四人,终于在计划了将近半年后,带上两条大火腿及其
他一些土特产,真正地踏上了一段未知的旅程。
去火车站前,一行人特地先去市场上逛了一圈,看看眼下县里头都流行卖什么衣服,时间差不多了才去乘车。由于还不是暑期,火车上的车窗又一直敞开着,人也没有像正月前后那么多,空气倒是没有林悦之前吓唬林培军时一般差。
林悦一行人上车后,对面的三个位置居然还空着两个。
林义军当年虽然曾在外头厮混过好几个月,不过仅限于乌县周边,并没有出过远门,今天还是第一次坐火车,十分的新鲜,一直趴在窗前看外头的风景。
林丙清却因为亡母移坟还没有几天,心中仍有余悲,此时一闲下来心情便不免有些低落。林悦便建议趁现在人少,让父亲先躺下来睡上一会,晚上再来轮值守夜。
林兆文也觉得这样的安排比较合理,林丙清便没有推却,和林义军换了位置,躺下来就睡了。
林悦则利用这段漫漫的旅途,跟五爷爷学起了《声律启蒙》。
《声律启蒙》虽说是儿童的启蒙读物,但对于没有学过的成年人来说,却也同样是掌握声韵格律的敲门砖,而且全文包含天文地理、花木鸟兽、人物器物等的虚实应对,十分地朗朗上口,读起来宛如唱歌一般,就算挺不懂的人听起来都会觉得十分悦耳。
而且林兆文声音低沉浑厚,林悦则娇脆可人,语气又抑扬顿挫,这一大一小各具特色的声音相互交替,更是别有一种和谐的美感。
林丙清原本还有些睡不着,但听着听着却不觉地放松了。
前后几排的旅客们原本各自说话,有些嘈杂,后来听林悦这边在读书,居然不约而同地放低了声音,以免打扰到他们,有好几个人还不时地投以又倾又羡的目光。
这样的情景放在将来实难想象,但在这样一个
儿童少年虽已普遍入学,但成年人却绝大多数都文化很低,甚至还有些连大字都没认识几个的年代,大部分的老百姓的骨子里大多对读书人还是有一种尊敬的。
当然,凡事也有例外,他们后一排就有一个胖子读书声当成了催眠曲,去跟周公约会去了。
林兆文教学向来讲究松弛结合,学了一个小时后就暂停休息,起身活动一下筋骨。
趁身体年龄小,林悦索性离开座位,直接在通道中走动。一来这样血液流通更畅通,而来她腾出一个位置,五爷爷在原地舒展也更方便。
这个初衷原本十分简单,但在林悦走了小半个车厢,突然看到前方两人座中有个烫着大波浪约莫三十岁左右的女人正和一个女伴两个男伴一起打牌,顿时眼睛一亮。
三十岁左右的女人,描着黑色的眉,涂着红色的口红,上身穿了一件金红色带亮片的套头薄毛衣,下面则是肉色丝袜搭配一条黑皮短裙,双耳
还带着一副大耳环,硬是把原本只是中等的姿色变得多了几分成熟的风情。
照这个时代的话来说,完完全全是个时尚女郎了。
相比起来,乌县里头那些每天穿着新衣服自己当模特的老板娘和这个女人比起来,就完全是三线城市和一线城市的区别了。
不过这个女人时髦归时髦,妆容也有些夸张,但在和同伴们说话时的表情动作却十分爽利,眼神也明朗,并不会让人联想到不好的职业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