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不其然,到了腊月十一这一天,因为一大早太阳就开出来了,而且万里无云,日头难得的好,又正好是周日,学校也放假,家家户户大大小小地都拆被子,又洗又晒。
因为五爷爷先生家只有他一个人,这天三兄妹就没跟父亲去卖货,而是帮忙先一大早抬了两卷地簟去后山上抢位置。
地簟是一用竹编的晾晒工具,样子像一张篾席,只是长和宽差不多是竹席的七八倍,用的竹篾也更粗更结实,还有两头的竹骨,整张的簟卷起来差不多有二三十斤。加上五爷爷家的被褥稻草垫,差不多两卷地簟刚刚够。
等太阳把地面上的露水都晒干了,再铺开地簟,一趟趟地把一床床已经拆了背面的棉被往上面平铺。
朱翠云则是一早起就先拆被套,为了抢日头,
早饭都是大儿子做的。之后就抱着盆子去池塘边洗自家的和五爷爷家的被套,好趁着日头及早晒干。林悦力气小,又落过水,这些活都没有她的份,只能在家学习兼看家,反而是算休息了。
差不多快到中午的时候,兄妹三人正围着八仙桌各自用功呢,她家屋后隔两家的小邻居,一个叫林友亮六岁小孩就跑过来告状,说他刚刚在后山上玩,看见林培虎端了个脸盆去,给他们家的一床被子泼了一盆水。
这一下,全家人可都爆了。
要知道他们一家一共只有三床被子,一床林培国带到学校去了,家里只有两床,现在被泼湿了一床,还有一床也随时会被泼湿,那晚上还得怎么过?
立刻的,林培军和林培国就风一般地先冲出去了,紧接着是朱翠云。
林悦倒也想去,可这样家里就没人了。
她想了想,觉得事已至此,她还是淡定点,就
让家人去处理吧,父亲这些天都跟她说了好几次了,让她还是尽量低调点,免得木秀于林风来摧之。
而且,家里头的棉被都有很多年了,硬梆梆的保暖度明显不够,她早就想找个机会给家里换三床又软又温暖的新棉被了。
当下,她便慢悠悠地继续练大字,写完了,歪着头东看西看,还是忍不住叹口气。
真丑啊!
果然书法这个技能是夹不得半点小聪明的,就算是个成年人,没有经过苦练也是绝对不可能一蹴而就的,看来以后得在这上面再多花点时间。
林悦淡定地提笔,又开始练习笔画。
因为有人证,再加上林悦大哥跑过去的时候,林培虎那小子还正在泼第二床,正抓了个现行,这件恶意泼水事件自然是证据确凿。
棉被这东西,不比衣服,是经不得水的,现在又是冬天,更不得干。
朱翠云心疼地都快气疯了,立刻就硬拽着林培虎去找村支书做主,然后又让林国豪陪着去林丙申家讨公道。
要说这以前,她这个弟媳去大伯家讨公道,这种事情是想也不敢想的,可林悦小小年纪就敢为了家人去镇政府告状这件事着实刺激了她,后头的好日子更是证明了有冤就得找人伸的“真理”,朱翠云的胆子也不觉间就变大了。
林丙申见小儿子做坏事被抓了个正着,让自家多日来的隐忍功亏一篑,顿时也火爆三丈,直接拿个根竹杆子就抽林培虎。
林培虎被打的哇哇叫,很没出息地哭着说这都是妹妹教他的,一下子就把林巧勤给卖了。
林丙申一听是赔钱的丫头唆使的,这怒火就更甚了,立刻回头把小女儿从柴堆里找出来,越发狠厉地一顿揍,不仅棉衣都抽开了花,还打了两巴掌,把牙齿都打出来了。
林国豪作为村干部,自然不能眼看着他打孩子
,少不得赶紧去劝阻。大伙对林丙申一家虽然不见待,两个孩子也确实太熊了,但怜悯之心却都有的,也都上前帮忙分开。
林悦闻声过去看时,林巧勤正好刚被大堂伯母拉到了身后相互,这一转身,她就看到了林悦,那红肿的眼睛里顿时射出了无比仇恨的光芒,显然是所有的罪责都怪到林悦头上来了。
见林巧勤才九岁,眼神就这么怨毒,林悦皱了皱眉,心里头的一点怜悯立刻就消散地无影无踪。
都说童年的影响是最深刻的,这个小堂姐的性子以后只怕会越来越歪,并且还会给自家带来更多的麻烦,看来平时得更注意一些了。
因为有林国豪在,事情又一清二楚了,赔偿自然也就顺理成章了,按照现在絮棉每斤1.63元的价格,两床被子都是八斤,再加上加工费,林丙申最后不得不又拿出三十元钱来赔偿。
朱翠云立刻就让大儿子去镇上找丈夫买棉被,
而后说既然已经赔了新的,那这两床湿棉就让他林丙申家拿回去,又硬生生地气了林丙申一回。
这两床棉被,都是他们盖了多年了,林丙申一向自诩骨气,自然不会收下这份侮辱,立刻就把棉被丢了回来。
朱翠云其实就等着他主动说不要呢,也不嫌丢来丢去的粘了很多脏东西,立刻顺水推舟就自己拿回来,又抱去晒了。心里还喜滋滋地想,这两床被子虽然被泼了水,结了块,可等晒干了以后还是可以拿去翻新的,到时候也能当个垫被不是?
得知母亲这么精于算计,林悦不由地有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