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爸爸您知道吗?就是因为你这样的老好人个性,才让姆妈上辈子受了多少委屈吗?如果说大伯是让我们家上辈子那么凄惨的罪魁祸首,爸爸您就是那个纵容他的帮凶啊?
林悦看着父亲,很想说出这句话,但最终只是放下了碗:“我吃饱了,我帮姆妈去。”
说着不等林丙清反应过来,就飞快地跑了出去。
一出门冷风就飕飕地刮入了脖颈间,但林悦此时正气得浑身发热,却是几乎都感觉不到冷。
“囡囡…囡囡…”林悦的动作太快了,意料不及的林丙清迟钝了几秒,才反应了过来,急忙一边喊一边追出来。
老屋的周围都是同个太太公祖宗的族里人,一排排弯弯曲曲的房子之间,大多只相隔着一条一两米宽的胡同,基本上每户人家的正门都是对着
胡同开的。乡下人喜欢坐在门口做事,哪怕是冬天,也是搬个小凳子坐在门槛内,现在看到昨天差点淹死的林悦跑的飞快,一个个地都开口喊她。
“宠仔!你跑这么快干什么?”
“三奶奶好!六婶子好!大爷爷好!”林悦没有放慢脚步,却提高了声音,十分脆亮地回答,“大伯让我姆妈给他们家洗衣服,衣服太多了,我去池塘边帮帮我姆妈呢!”
“唉哟,这可要不得,你昨天都差点送了命呢?还敢去水边?”三奶奶忙起身,要来拉她。
林悦如泥鳅一般一扭身:“我要去帮姆妈,姆妈手上都是冻疮哩,而且姆妈昨天帮我烘衣服,一整晚都没睡呢?”
大爷爷抽着烟杆子,晃了晃满头的白发,叹了口气:“唉,作孽哦,又欺负老实的老二家。”
“也就他们家好欺负,换成别人去,谁肯?”六婶子嘀咕了一句,却因为林悦的大伯是村干部
,不敢大声。
林悦没有停步,径直地从他们面前跑了过去。
大伯林丙申在村中等同于村霸的存在,这点她早就知道了,也没指望这些隔房的族人给他们家伸张正义。但是,那一家子做的不要脸的事,她是必须要让隔壁邻居都知道的。
这也是她重生后的第一次反击。
“丙清啊,赶紧把你女儿拉回来,可别又落了水。”三奶奶没拉住林悦,忙催促林丙清,却避而不提洗衣服的事情。
“哎哎…”林丙清更是尴尬,忙加快了脚步,但不知怎么地,想起女儿刚才那双喷着怒火的眼睛,就越想越心虚。
“宠仔,跑这么快,去哪里呀?”林悦一路飞跑,路上也不时有人问她。毕竟她昨天落水,也是给了家长们提供了一个很好的教育题材,早就全村皆知了,现在看到她,口头上自然都会关注几分。
林悦就等着他们问呢,立刻脆生生地又将刚才的话说了一遍,脸上还一派天真的样子。这些邻居的反应和三奶奶六婶子大爷爷都差不多,心中虽然也不平,却无人敢公然指责林丙申欺负弟媳。
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林丙申的村干部威严形成不是一天两天的积累,林悦的父母逆来顺受地被欺压也不是一天两天了。既然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别人自然也不好多管闲事。
而现在,林悦就是要把这些观念慢慢地扭转过来。
林丙申的权力她一时还奈何不了,但自家父母的老实好欺负性子却必须要改变。
“囡囡,悦悦,快回来!”林丙清在后头听得清清楚楚,再被众人的目光一路注视过来,心里头头一回产生了十分难堪的情绪。这难堪却不是因为女儿不听话,而是难堪众人目光里那种同情的眼神。
他知道自己性格老实,从来无法拒绝兄弟们的要求,所以每次被召唤,不管是什么忙都只是默默地帮了,从来不曾跟人家诉过苦。村里人也都很有默契地不主动提他帮兄弟们白干了那么多活的事情,所以他也只有在家里头会被老婆多唠叨几句。
这一切都像是遮了一层纱一般,谁都看的七八分清,却都只当做没看见,他也多多少少还保留了一些颜面,如今这层遮羞布猝不及防地一下子被自己的女儿掀开,他虽不曾迁怒女儿,却觉得很不自在。
这些心理,前世的林悦都是长大后才懂的,而现在的林悦却是方才计上心头的时候就已经清楚了然,虽然这样确实会刺到父亲的自尊,但她还是毅然地做了。
不破不立,有些东西不揭开,就永远不会大白,有些脓包不刺破,伤口就永远不会好。假如不摆脱大伯家的欺凌,他们家只会再一次重蹈前世
的覆辙。
所以,林悦是绝对不能让父亲追到的。
而林丙清因为下意识地回避着邻里的眼神,又碍着面子,不能像女儿一样跑起来。这一对比一纠结间,林悦已经小鹿似的消失在拐角。
等林丙清赶到池塘边时,林悦已经正和自己的老婆拉扯着。
一个要帮忙,一个死命拦着怎么也不肯。
而池塘边,井沿旁,池畔人家的门口,正有二三十个村汉婆娘们小声地交头接耳。
至于池边的那块大石板上,还真如林悦所猜的一般,足足有两大盆衣服。
那盆,可不是后世的小盆,而是能坐入一个大人洗澡的大盆,虽然半尺来高,可里头却是能装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