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夜月光皎洁,清风微袭,正是适合闲话团聚的好日子。
但李三娘正在接受来自李父、李母、李大兄不亚于三堂会审的仔细询问。
是了,今日李大兄下值时间特别早,盖因为他的队正对他似是而非说“以后发达了,别忘了在下”后,就放李大兄按时下值。
李大兄一头雾水的回了家,就被李母告知李三娘出门一趟又救了个人,这回厉害了,是凉国公家的女娘。
李大兄上次还对李三娘救了大理寺少卿家的小郎有心结,觉得自家这小开门小户的和那高官门庭有了牵扯就全都是坏处,定有数不清的麻烦。
结果,这回更绝。
凉国公,跟着太宗打过高昌、高丽的大将军,虽说此时的凉国公是其孙,已没了其祖的威名,但仍不可小觑。
成安公主,跟武帝关系极好的宗室公主。
周家,这个好说,是现任凉国公庶妹的外家,没甚权力。
可他们任何一家都比家里仅有个金吾卫的李家要强!
这回就连李二兄都不觉得乐观了,更别说这回还涉及到一个贵女的生死这回事了。
道谢什么的好说,就怕那些贵人会把这事儿牵扯到李三娘头上。
贵人的喜恶哪里是平民能搞得清的。
“不能吧,大兄,小妹可是冒着风险拼尽了全力才救了那女娘来的,就算得不到一声谢,作何还要治我的罪?”
“天授元年,有一郎君进山采药救了踏春出游被蛇咬的女娘,后被女娘父兄构陷全家流放。”
“阿耶刚才也听了你那救治方法,其中给女娘渡气为了让其肺部得以通气予以身体阳气的法子,要是贵女家父兄也觉得你这行动不好,就算你也是个女娘,那又如何,他们认定这就是玷污,你的下场会好么?就算几家主子都好说话,那那些自以为能揣度上位者想法的阿谀奉承之人会如何做?”
“阿耶,是氧气,不是阳气。”
“阿耶,怎的就那般严重了?三娘可是救了那女娘一命!”
“二弟,莫要天真,贵人们的想法,咱们怎么可能左右!”
听了李父、李大兄的话,李三娘心里害怕起来,若真的因为自己的救人行为让李家众人都不得好,那真的是太罪过了!罪过大大的了!
“三娘救人又有什么错!我家三娘自是善良,那种境况之下,她有法子,你们如何让她看着那女娘活生生去了阎罗殿!三娘勿怕!”
李母看着被李父、李大兄的话吓到的李三娘,赶忙开口开导到。
“郎君,你忘了二十多年前,我刚嫁与你时,你告诉我,学了稳婆,就得以后这辈子都是个稳婆了,就像你学了诊脉开药你就这一辈都是个医师了,你不是曾告诉我,最希望悬壶济世天下康!不要让你阿娘的悲剧再发生么!”
李母看着李父说出这番让人惊讶的话后,就目不转睛继续盯着李父看。
李父看着陪伴自己近三十年的老妻,看着她鬓角的几根白发一言不发。
“三娘跟你学了医,她这辈子就算不开堂坐诊,她也已经一辈子都是个医师了!你能让她眼睁睁的看着他人去死么!”
听了这话,李父闭上眼,漫长沉默之后李父看着李三娘欣慰的说:“三娘无需担心,你做了自己该做的,剩下的交给阿耶和你大兄来做。不会有事的!好了,三娘累了一天了,都回去歇了吧。”
回到床上,抱着露珠儿这个大宝贝,一边给露珠儿扇蒲扇,李三娘一边想刚才李父李母李大兄李二兄的话。
一个跨越了时空的难题:当你因为救人会有可能惹祸上身的时候,是救还是看着?
当然了,你去救也不一定能救活,可你不去救那就是一定会死的。
这就像现代社会里,你大马路上看到一个跌倒的老人,你扶不扶?
你扶了,你救了老人一命,得老人一句感谢,你良心也好受,你会相信哪一日自己家的老人因为意外倒在了路边,也会有那么一个人帮着扶起来,打个120,救你家老人一命,你会对这人感谢,也庆幸有这么一人救了你家老人。
可要是你救了人还要被讹诈,你坐上了被告席,官司打输了,还欠上了几十万,你的良心不仅让你变得身无分文,还要对你的精神心理进行压迫,让你对整个世界观产生怀疑,你会质疑“良心”是不是只是一个骗局,一个谎言?
如果是你,你受过专业训练,你会心肺复苏,你在河边遇到了刚被捞上岸的女娘,你救还是不救?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现在多想也无甚用,李三娘放下思考这个难题,放空大脑,睡了过去。
此时,李父和李大兄却是换了衣服,拿着一块牌子出了门,七拐八拐竟是到了一户人家的后门,三长两短敲了门,一个佝偻着身子的汉子开了门,看了牌子,就让李父和李二兄进去了。
李大兄留在了院子里,只李父一人进了屋里,一盏昏黄的油灯下坐着一位发丝梳得一丝不苟穿着交领深衣面容清俊的男子。
桌子上两杯茶,深衣男子请了李父坐下饮茶,语调清冷的抹着茶盏说:“李医师可是稀客,这么多年了,竟是第二回上不可的门。什么风把李医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