暂时放下了改变现状的想法。
得到梁诀的提示,他准备好好写写,至少这次要把故事写完,如果还是写不下去,就……再打一份工,去送外卖,挣点钱给梁诀包礼金。
写什么呢?遥光在他的本子上胡乱写了互相之间并无联系的想法,始终没有得到灵感。
他喜欢幻想文学,喜欢指环王、龙枪、尼伯龙根之歌,喜欢银河帝国、阿西莫夫的机器人三定律,现世是个永劫回归的地狱,只能转而去虚幻里寻找天堂。
但遥光喜欢的东西,大抵读者们不会喜欢。他也希望自己的故事受欢迎受追捧,于是经常上网前辈们的写作经验,结果显而易见,鼓励没得到,打击倒是收获了一大堆,在那些“绝对不要犯的写作错误”里,遥光几乎犯了个遍。
塞满了设定的前三章,光怪陆离的世界,脱胎于大师手笔的电影情节,却又面目全非的发展——读者们毫不关心,反而认为影响体验。他们要的只是主角在异世界中呼风唤雨,广纳后宫,人挡杀人神挡杀神,满足他们在现世里被挫败的人生,借由本身来获得短暂的慰藉。
逻辑是什么?不需要,在各种故事里,设定必须新奇而不复杂,主角必须强大,情节可以老套但不能乏味,角色可以模板化但不能无趣,价值观必须普适不能摇摆,不会有人设身处地地思考角色的处境,大家只从自己的境遇出发看待所有的事……
“啊啊啊——”遥光挠了几下头,他就是这样的人,还没有开始做事时,就幻想着即将遭遇的困难与挫折。
已经十二点了……明天再说!
遥光躺上床去,在这个逼仄又潮湿的老房子里,闭上双眼,他便能依靠自己的思想得到救赎,犹如陷入一场暂时被钩织出来的美梦,太阳出来时,这一切将破灭,到得夜幕降临,一切又将归来,周而复始。
翌日上午九点,他睡眼惺忪地爬起来,换上昨天被好兄弟的老婆善意地洗干净并熨好的衣服,到楼下去用好兄弟给他发的红包买了早餐,蹬着自行车去上班。
他打工的地方是一家执事咖啡屋,工作内容是陪前来消费的女孩们聊天、玩桌游,偶尔听她们抱怨抱怨生活,帮她们涂涂指甲油,做几张贴画,带她们打游戏上分。
这种执事咖啡屋就像经过了版号审查,被屏蔽核心功能后的鸭店,只能聊天,不能进行肢体接触,当然也不能更进一步发展,主打就是一个陪伴。他们内部有个外号,把自己叫“精神鸭”,毕竟鸭子们卖肉而执事们卖温柔。当然了,笑容与温情也不如肉|体值钱,每个客人每小时收费两百,老板抽走一百七,他能得到三十元的提成。
遥光在店里很受欢迎,连着拿了两个月的“每月之星”。因为他是gay又罹患BPD,与顾客之间总会注意保持距离,相比较他的直男同事们而言,遥光也从来不会去盯着女客人的胸部或者臀部看,他的gay的气质让女生觉得安全,长得也很帅。
但经济不景气,再受欢迎也没用,咖啡屋目前的生意只能说是苦苦维持,大部分客人都是常客,有些是不缺钱的女学生,偶尔也有些喜欢小哥哥的同性恋男性散客。早上与下午经常没有生意,遥光换上西装,与同事们在店铺门口坐着,其他人打手机游戏,偶尔抬头,朝路人看一眼,很像在红灯区外为了招揽客人而站街。
“你在写什么?”一名同事朝遥光的本子上看了眼。
“世界观设定。”遥光挺喜欢这个同事,他们是彼此在店里唯一的朋友,因为他很有渣男的气质,当然,这家店里所有的执事都是渣男,区别只在于有人气质明显,有人则隐藏得比较好。
这算是渣男最喜欢的工作了,他们不仅挑客,还私底下对顾客们评头论足,只有遥光对服务对象一视同仁,只要对方有礼貌,他就愿意耐心地陪伴,因为他是gay,对他来说,女孩子长得如何,根本不重要,灵魂有趣就行。
“你还在写?”渣男同事问。
“嗯,”遥光说,“我想写个新的故事。”
同事们都知道遥光是个没发表过作品的作家,他的知识面很广阔,但每个方向都只知道一点点,陪人闲聊提供情绪价值时很有优势,无论什么都能聊起来,熟悉以后发现也就那样。
所谓差生大抵文具多,故事写得烂的作者,也常常拥有丰富的设定。遥光这次打算写一个世界末日之后的故事,而无论如何,哪怕难,也要排除万难,把它写完。
因为写完后拿去发表,才算真正走出了写作的第一步。
“42号吧?”一名女生假装不经意,挽了下头发,实际上在进商场时,就看上了遥光。
“你有生意来了。”渣男说。
有客人点了遥光,遥光便收起笔记本,拿来咖啡单,一手背在身后,躬身,一手捧着咖啡单,为她点单。
“喝点什么?”遥光认真地问道。
女生甚至不好意思抬头看他,点了饮料,遥光便亲自去为她制作,端到她面前,站在她的身旁。
客人不要求,执事们是不能坐的,当然,几乎每位客人都会要求执事坐下。
“想玩点什么?”遥光又问,“塔罗牌吗?我自己很喜欢塔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