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或许是刚下了场雨的缘故,崖底极冷,呼吸间,带着浅浅的白雾。
沈泽兰习惯寒冷,崖底这点冷意对他不算什么。
低下头,目光触及左手手背上,乱石刮出的伤口,压抑不住的烦躁涌上心头。
他伸出右手,按住伤口,往下碾,微软痛感从伤口蔓延开,鲜红血液浸透指尖,蔓延到修剪整齐的指甲内。
他看着血液,总算平静了。
他松开手,没有理会伤口,慢慢撑着身体,站了起来。寒气乱窜一夜后,全身筋骨都不舒服,像被拉扯到极致的线。
这种情况不会维持太久,一炷香就会散了。
沈泽兰今日不想等一炷香,也不想探究自己为何没摔死,踩过乱石,来到一颗枝繁叶茂,挂着数根粗壮如乌梢蛇大小的藤蔓。
试着扯了扯,很结实。
他正欲挑选一根离地不高、流畅漂亮的藤蔓,湛蓝天划过一道明亮的火光。
火光染红一片天,如同坠落的流星,径自朝此处落来。
“轰——”一声巨响,火光砸在地面,掀起狂风。
伴随着狂风,数粒灼热的火星子飞溅而出,点燃火光周围绿得发黑的树木,一股草木烧灼的清香弥漫开来。
沈泽兰衣袂翻飞,脖颈也溅上火星子。天生体寒,火焰并不能灼烧他,抬手拂去火星子,沈泽兰蹙起眉,朝火光走去。
什么东西掉下来了?
火光这时已经熄灭了,连带着树木上的火焰也熄灭了。
地面出现一个大坑,周围泥土被烧得焦黑。
沈泽兰站在坑边,嗅到浓郁的血腥味,他往坑里看,坑里有个高大挺拔的青年。
青年气质非凡,英俊硬朗,头发用莲花冠束起,着一身黑色圆领衣袍,袍上大面积织金提花飞龙纹,腰系同色皮革带,革带款式复杂,缀着闪亮的金属装饰,悬着一块破碎的双鱼玉佩,衣袖用护腕绑了起来。
一看就是个有钱的正道修士。
或许是哪家的少爷,又或许是哪个门派的弟子。
沈泽兰发现对方满身是血,胸口三道狰狞的伤痕,左眼有道划痕,正不断流血,他胸膛没有起伏,不知是死是活。
修仙界死个什么东西,再正常不过,偶尔那条天女河还会送来泡得鼓鼓囊囊的尸体。
跳这个动作对于沈泽兰有点剧烈,他顺着坑缘,滑了下去,抬手一探脖颈脉搏。
这人还活着。
带着一身重伤,从高空摔下来还没死,要么百眼鬼崖“邪门”,要么身带等级最高的护身灵符。
沈泽兰更加偏向百眼鬼崖“邪门”,他跳崖也没有摔死。
不过他很快就要死了。
为数不多的善良赶着去投胎,先身体一步死了。
所以,沈泽兰收回手,站起身,淡淡斜这人一眼。
自求多福。
如果死了,日后就是邻居了,可以飘在自己尸骨上,一起唠嗑。
他打算继续自己的计划。
坑有点深,爬不出去 。
后悔跳下来了,他运转灵力,正要跃上去,脚踝被一只手抓住了,猝不及防,重重摔在坑里,扑了满脸烧焦的泥。
沈泽兰:“……”
沈泽兰狼狈地抬起头,额前碎发都耷拉了下来。
这一下摔得太重了,他浑身骨头都摔得痛,嗓子发痒,忍不住蹙起眉头,低头咳嗽,粘了泥土的睫毛微微颤抖。
咳了一会,方才缓过来,扭身看向罪魁祸首。
罪魁祸首并没有醒,出于求生欲,伸出手臂,像只铁钳,牢牢抓住了他的脚踝。
沈泽兰只会自求多福,他摸去脸上的泥,垂下手,去扳青年的手。
青年应是个常年使刀的刀修,手掌宽大干燥,掌心和手指部分有茧,又厚又重,粗糙至极。
沈泽兰最讨厌刀修。
或许是修刀道需要过人的自信,他所见的刀修个个狂傲自大,眼睛都快长到头顶了。
心里如此想着,沈泽兰更加用力地扳青年的手。
他体弱力气小,使劲全身力气也没扳开对方的手,灰蓝眸子缓缓沉了下去,冷淡道:“你不放开,我就砍了你的手。”
他这样说着,并拢双指,以指做刀,抵在对方手腕上。
青年的皮肤是小麦色,沈泽兰的手指被对方的肤色一衬托,纤细雪白得过分漂亮,像一尊精雕细琢的玉藏品。
青年没有动静。
沈泽兰手指往下压,割破了对方皮肤。
对方应是感觉到疼痛,手指微曲,他借机扳开青年的手,站起身,踹了对方一脚。
硬邦邦,像块石头,踹了一下也纹丝不动。
沈泽兰运转灵力,一边防着对方再抓住脚踝,一边点地想走。
灵力汇集脚下,他察觉被青年抓过的脚踝热乎乎,似乎有一股暖流包裹了这个身体部位。
他定在了原地。
这是……
他缓缓转头,看向青年。
纯阳之体?
沈泽兰瞳孔微缩,心脏急促跳动,一声接一声,似乎要从胸腔跳出。他按压着惊喜,唯恐落空,半蹲了下来,握住对方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