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夜戏楼
狗爷看见红头巾、毡帽子后吓了一大跳,立即收回枪,拱了拱手道:“我真是狗眼无珠,大水冲了龙王庙,请海涵,不知道兄弟伙是哪个堂哪一坛的。”
我还没开口,张汉卿便说道:“天字头,地字尾,嘉陵江畔磁器口。”
“唉呀,原来是磁器口大刀堂的哥佬啊。”这贼头立即眉开眼笑地跟张汉卿调侃了几句,就带着人离开了。
张汉卿这才对我说道:“奉节地偏,熊爷的独立军兵力吃紧管不到这来,这儿的肉不肥,所以袁大头也没派多少人来治,这的地痞毛贼几乎都是辫子会的,在这可以横着走,你刚才要是说奉节堂大梅乡坛,就漏馅了。恐怕我们到时难以脱身。”
我这才明白了个道道,是这理没错。随后又不禁对张汉卿的身份猜疑起来,可转念一想,他是什么身份又与我何干?
从昨天中午到现在已粒米没进,走来这一路已饿得我跟李大锤肚子直擂鼓。
本想和他们随便进一家馆子,随意吃点什么顶肚
子,跟本不想去八宝楼,那就是个贼窝!
岂料那小辣椒就是个祸事精,和李大锤主傻大愣一拍即合。
“大妹子,走,哥带你去八宝楼吃正中地道的辣子梅河黄骨鱼,喝最烈的烧刀子。”李大锤大咧咧地带着张怀姗走向八宝楼。
走时,张怀姗还回头白了我一眼,哼哼道:“大锤哥,咱们吃饱了就杀到寿材铺去找小发。”
这两家伙一唱一和越走越远。
真是他娘的,哪儿不去非得往贼窝里蹲。我和张汉卿对了一眼,哪能跟着去了,万一有个事也好照应。
这回可真是自投罗网了。
只求安稳吃顿饭,但愿别遇上什么麻烦事!
尽管现在三省大悍,作物大部份绝收,别的客栈进不起高价粮、黄金菜,像八宝楼这种腕粗腰杆硬的老店,却自有他的一套粮食供应渠道,每逢涝旱都赚到盘满钵满。
此时已是膀晚饭点,八宝楼里已人满,甚至还有一大群头顶毡帽的人站在店外排着队。
我和张汉卿早就将帽子和头巾藏好了。
店里出来一伙记,见我们带着草帽在一旁排队,
便立即招手,说道:“几位爷,一看你们贵气,里边请,不用跟这群臭要饭的排队。”
李大锤和张怀姗也不过气,大摇大摆地进去了。
八宝楼一共有三楼,一二楼全是扎着红头巾的人,有庄稼汉、可最多的还是叫花子。
走在楼上时,我悄悄地向那伙记打听了一下:“伙记,以前我跟师父来过贵宝楼,这的招牌菜辣子黄骨肉味道没得说,百里八县的人都慕名而来,虽然热闹,可没眼下这般,不但座无虚席,人还排到百八里地外,而且还有这么多叫花子,难不成常贵的在开布施大会?”
那伙记吓了一跳连忙捂住我的嘴,嘘的一声,小心翼翼地说道:“这位爷,听口音就是从夔门那一带的。小的给您点个醒,以后见到这种头戴毡帽、里面扎着红头巾的兄弟千万别称叫花子,得叫义士,或者称一声英雄。如果看到身穿白袍或是黑袍的得叫大士,他们都是辫子会的兄弟。”
随后他又小声地说道:“爷,看见那几个身穿红袍的姑娘没有?她们就是辫子会红灯堂的红灯娘子,这些菜和酒都是她们送过来的,咱们八宝楼帮免费煮。帮为报酬,辫子会县坛每天提供过来的一车酒、半头牛、四百斤猪肉、十担黍米及十担高梁,这些新入伙的兄弟吃剩下多
少就是我们的了,一直提供到七月七。”
李大锤耳尖,瞪大着眼珠子惊呼道:“他娘的,你们这是要发了,让这些叫花子天天喝稀吃窝窝,连块肉都没有,这半头牛四百斤猪肉都钻你们腰包里去了…”
这可吓得这伙记跳起来,连忙捂上李大锤的嘴,还好楼里人多杂吵,没几个人注意这里。
这伙记不敢再和我们唠嗑下去了,正儿八经地问我们几位要吃点啥。
李大锤立即大刀金刀地坐下来说道:“来一大盘辣子黄骨鱼,两篮子鸡汁锅贴、三斤牛肉凉片、四大碗招牌抄手,五笼小汤包!”
“再来六斤烧刀子。”
那伙记听着眼睛斗大,这么几个人能吃得了这么多?可一见大锤这块头,这还是他客气了。
但这一顿也不便宜,伙记怕没钱付,便吆喝道:“四位客官,一共二十六块,是哪位爷做东呢?”
这可是一记潜台词,问的就是你们有没钱付。这会轮到李大锤傻眼了,菜是他点的,可银子没半毛。
张汉卿将三个十元面值的银元摆到桌面上,说道:“酒要最好的,肉也要新鲜的,快上,不用找了。”
这年头各地大钱庄都有自己的钱票,但各地各庄
的兑率都不一样,湖南那边一百块的钱票,到了奉节这头可能当七十块用,到了磁器口那头就有可能只当五十用了。而银元则是保值不变的,永远重六钱四分八厘、九成纯!
这伙记立即爽快地应了一块下去了。
他们说什么,我没听进去,脑子里一直在想着一个日子:七月七!
小发爹留下的提示是七月七,辫子会也只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