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不是开玩笑吗？东西都是大家凑的，哪个不长眼的敢偷吃？！
何田田赶忙轻手轻脚走了过去，照着那人肩膀一拍，压着声音道：“你干吗？”
那人缓缓转头，他愣住了，何田田也是。
片刻后，何田田笑得前仰后合，指着他道：“梓奴你干吗呢？怎么刚才没趁热喝，你嘴上都结大冰茬子了！”
梓奴尴尬得无以复加，但他是死也不会承认，自己太饿了，实在没办法，只能躲出来偷喝这乌七八糟粥。
他嘴硬道：“我乐意，要你管？”
“我不管我不管，回头你拉肚子，可别哭！”何田田一副对小孩说话的语气。
梓奴哼了一声，“我身体好着呢……”
话还没说完呢，他肚子就是咕噜噜一响。
何田田忍不住笑了出来，“你这是干吗？上茅房吗？在那边！”
梓奴捂着肚子，依旧嘴硬，“我这是饿的！那点东西，还不够我塞牙缝的！”
何田田笑了好一阵，伸手在怀里摸了摸，掏出个黑乎乎的东西递到了他面前，“喏，私货，照顾你了！”
梓奴其实不想接的，但他的手不听话，嘴也不听话，他一边嚼，一边还冷冰冰道：“嘁！你们这些东西，我根本就不稀罕吃！”
“那你还我！”何田田作势去抢。
梓奴闪躲着道：“我吃是给你面子！”
“不用你给，真不用！”何田田继续逗他。
梓奴一边躲一边嚼，三下五除二，就把一根野猪肉干给干掉了。
何田田赶紧又拿了一根出来，“别嘴硬了！慢点吃，别噎到！”
或许是肚里有了食，梓奴这才意识到自己刚才的行为有多蠢，他接过，细嚼慢咽，风雅尽显。
“你到底是谁家的孩子？”
“你这肉干怎么做的？”
两人齐声开口。
顿了顿，梓奴又重复道：“你这肉干怎么做的？为什么和粥里的不一样呢？”
“好吃还是不好吃？”何田田轻笑。
“入口干硬无味，但细细嚼来有咸香，令人口齿生津！”梓奴一边品味一边道。
何田田轻笑，“看来你是念过书的，说说，你打算去哪？就这么跟我们一起吗？”
说到这个，梓奴的脸又沉了下去，他望着半空的月亮，久久不语。
何田田叹了一声，又摸了几根肉干塞给了他，“算了，我不问了，进去吧，外面太冷。”
说完，她转身回了屋。
这样的日子虽然比之前的稍好，但三四十个男丁挤在一个屋子里，睡觉腿都伸不直，这总不是个事。
第二天一早，江南跟江常功就去找董大能了。
“董叔，要不辛苦您帮我去问问，看谁家能有地方让我们容个身？”江南问道。
董大能笑嘻嘻道：“我也想赶紧帮你们问问，可你瞧，雪这么大……”
“您说，往哪边去？我们几十男丁都闲着呢，这就把雪都铲了。”江南打断了他，也是笑嘻嘻的。
董大能怎么想怎么觉得这话里有话，可就是挑不出人家的毛病来，于是只得指了个方向，“先往那边吧，老王家倒是有两间空房，就是不知道愿不愿意。”
“那成！我这就带人铲雪去！”
江南雷厉风行，一刻不歇，带着众人就把董家到老王家的路给铲出来了。
董大能笑赞道：“你们这伙人呀，有这把子力气，肯定能种好地！”
“可不么，不光种地，我们干什么都成呢！”江南也对他笑着。
铲开了雪的大寨村人，这会儿正乐得撒欢，大流跟二莽打着玩，一个对另一个挥起了拳头。
在董大能看来，这就是江南说的“干什么都成”。
包括打架。
他家总共大大小小才十一口人，可不能得罪这群鬼门关走过来的人。
当然，明面上不能得罪而已。
董大能只好带着江南去老王家走了一遭。
老王是个瞎了眼的独居老汉，这两年全靠着本家几个侄子接济，赶上大雪，他昨天就已经断粮了。
江南一看，他家倒是有三间房，也挺宽敞，但却挺清凉，可谓家徒四壁。
于是他便道：“王伯，您看您这房空着也是空着，要不让我们借住一阵子，刚好我们也能照应照应您。”
老王脸上绽开了笑容，“这孩子听声音就善，大能啊，你这可是帮我大忙了！”
“这是说啥，咱都一个村的，我这不头一个就想着你了么！”董大能照旧笑着，“这孩子刚都说了，有他们一口吃的，就有你一口！”
老王连连点头，浑浊无光的眼都落了几滴泪。
从老王家出来，走出一截，董大能的笑容敛去，突然重重一叹，“江南啊，你说这老王也怪可怜的，瞎了好些年了，回头要是没了，那可够惨的，连棺材本都没攒下。”
江南没说话，只是意味深长地看着他。
董大能不觉，抬头笑着看他，“要不这样，你凑点钱给他，就当是帮他帮他攒点棺材本？”
江南笑嘻嘻点头，“可我们之前就那么点，都给您了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