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这便是杜少陵能够称圣的理由么?”
“诗圣诗圣,倒是恰如其分呐。”唐伯虎左手抚上额角,不轻不重地揉捏起来,为自己舒缓着酒醉后的头疼,“只是我从不曾设想过,这首《春夜喜雨》竟还能如此作解。”
他一面低语,一面细细回味着方才听到的那一箩筐话。最终还是忍不住,再次望望天,腾出右手,接住一点飘然而至的雨滴。
“春霖既然如此美好,为何只偏偏落不到我身上呢……”
……
在此之前的二十二年里,文也好从来都不认为自己是个多愁善感的人,如果真计较起来,只能勉强说是共情能力还差强人意。但再如何共情或感动,那都是私下里的情绪。父母的葬礼她都能撑着不掉眼泪,却不想某天,竟会在拍摄镜头前差点儿失态。
或许是因为正主就在一旁看着吧。
文也好将原因归结于此,随后定定神,不再纠结,继续转回正题。
【说完诗歌,我们再来看一看诗人。】
不知是不是因为提到了“诗人”,一直静坐在对面的杜甫慢慢起身,俨然一副径直向自己走来的架势。文也好不明所以,视线随他而动,扭头便见杜甫一手按在窗棂上,另一手正够向窗外,往回扣着被风吹动的窗户。
文也好福至心灵:她不就正好坐在窗边嘛!
怪道自己方才觉得脖子有些凉飕飕的,原来是窗户没扣严实。
窗外风雨大作,雨点噼里啪啦地敲在墙壁上,见此处防守有了松懈,风一吹,雨便跟着飘进来了。一树梨花被打得有些垂头丧气,也赶着窗户被吹开的这条缝隙,悄无声息地探进书房,彷佛到家里来避避雨、喘口气儿似的。
知道视频正在录制中,杜甫未发一言,替文也好掩上窗户后,又默默回了原位坐下。
【此情此景,倒是叫我想起了唐伯虎的一首词。】
文也好没有接着先前的话往下,反倒由这个小插曲生发开来,顺口吟了几句:
【相较于上阕,这首词中,素来最为人所津津乐道的,当属下阕:愁聚眉峰尽日颦,千点啼痕,万点啼痕。晓看天色暮看云,行也思君,坐也思君。】
这样词作,他还从未见过,杜甫听得认真,正埋头细细琢磨着其中韵律。
【古往今来,许多诗词大家都曾以《一剪梅》为题,写下无数传诵至今的名篇佳句。可唐寅的这首,依旧在众多同题词作中脱颖而出,备受推崇,可见其才思不凡。】
【尤其是这最后一句,“晓看天色暮看云,行也思君,坐也思君。”可谓是写尽相思之心,幽婉痴情。】
文也好轻轻一叹,随后又笑:【但我却格外喜欢头一句。】
【一则,“雨打梨花深闭门”之语格外适用于眼下,直接拿来改为“雨打梨花深闭窗”也无妨。俗是俗了些,但好赖是胜在应景嘛!】
【二则,“孤负青春,虚负青春。”之句,可不就是在警醒我们,不能时时刻刻沉溺于儿女情长么?应当珍惜易逝韶光,莫要虚度青春年华。】
说到这儿,文也好不禁莞尔。即便知道学界对于大多诗歌已有定论,可她总会在读诗的时候冒出许多新奇点子。小时候,但凡自己提出质疑,总会被老师以“课堂讨论”为由搪塞过去,只得被迫按照循规蹈矩的“标准答案”进行解读。譬如唐伯虎的这首《一剪梅》,最通俗的观点便是一首闺怨词。
但所谓标准,就一定正确吗?
何况,千人千解,诗歌又怎会有“标准答案”之说呢?
文也好瞧着是个乖乖女,内心却异常大胆、爱尝新鲜。如今既然从义务教育阶段毕了业,便早早地将自己从那些标准的约束中解放出来。遑论这是在私人频道里分享视频,可不得好好畅所欲言一番?
上一期,刚借着上元节提醒观众们要珍惜时间,这期又借机生发出对于青春年华的感慨。数次一多,她都要忍不住怀疑,自己莫非主业劝学,副业才是诗歌解析?
“唔,让我想想……《一剪梅》,约莫是月前才做出来的词?”因着醉意朦胧,唐伯虎倒不曾纠结文也好究竟是从何处得知他新作不久的诗词。反而关注起了另一件事。
“我先前写那句‘孤负青春’的时候,竟还有劝说旁人珍惜时间的感慨吗?”
他揉揉眼,有几分迷惑。可听也好小姐如此解读,倒显得自己的用意又要深远了几分呢。
这些都不打紧,唐伯虎没所谓地摇摇头。坐在外头吹风吹得久了,竟还有几分发寒,他得赶紧打算寻个去处才是要紧事。便借着转场间的停顿,摇摇晃晃地扶着墙垣起身。
言归正传,文也好的记性不错,不曾因这点打岔就忘了前文,很快又回到了之前的话题上,继续介绍起诗人的生平。
【对于杜甫,我想大家并不陌生。在这里,我也无意于对诗圣不凡的一生多加赘述。但或许,在我们想当然地以为他就是那个饱经风霜的老杜的同时,还可以更加留心他年少时的风姿。】
【在大众的普遍印象里,杜甫似乎一直都是以穷困潦倒的形象出现。住的房子呢,也只是再寻常不过、甚至于有些破烂的茅屋。好不容易盖起的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