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大唐逐渐强盛,有属国来朝之时,那进谏的臣子方才明了何意。
那时君王宴请属国使臣,有一国奉上本国铸造的利刃,言唯有此刃才配跟随在唐皇身边,而那等花架子一般的兵刃。
使臣知晓眼前君王马上打天下,定然是看不惯那等过于华丽的做派,是以言语之间,对唐皇随身佩着的轻剑颇为不屑。
却未曾想过,若真是如此,唐皇又怎会将此剑随身携带?
彼时唐皇李世民看着满宴觥筹,自家新进的臣子眼中竟也有明显的不解,只是微微一笑。
“这便要问问他了。”
他?
李世民忽而横剑在手,轻剑华光闪过,竟有一金衣乌发少年郎,自剑中幻化而来,轻飘飘地落到他身边。
那少年约莫十五六岁,金衣轻甲,乌发高束,眸若镀金,面无表情看过来时,所有被‘他’注视到的人都从内心深处感到一丝冰凉。
“宸王、宸王殿下?!”
却是昔年跟随李世民的一个老将惊呼出声。
那自轻剑中生出的剑灵,与当年李唐的宸王殿下长得,起码有六分相似。
“这是大哥的剑,剑灵自然同大哥相像。”
李世民眼含笑意,任由千叶长生伸出两根手指,夹在了属国上贡的利刃上。
“咔擦。”
剑灵撇了撇嘴,不屑一顾。
“不过如此。”
‘他’只出现了那么一瞬,却无人再敢无视那柄华丽的轻剑。
属国使臣脸色几变,终于颓然地退了下去。
那不是装饰品,而是不世出的神兵。
与其相比,他们奉上的利刃,不过是死物。
不动声色地让他哥的剑秀了一把,省得那些人再在他耳边叽叽歪歪。
李世民很满意。
唯一不满意的就是,他哥已经离开三年了。
虽然当初李建成提过会在外面待久一点,可也不至于这么久吧?
不是没有问过知情人士,比如婠婠和师妃暄。
前者冷哼一声,摆摆手道随他去浪不要烦她,后者沉迷于在玄门学院带学生,只说了兄长不会有事,有事千叶长生会有动静。
李世民无语凝噎。
难怪他哥当初甩太子之位甩得那么利落。
李世民觉得与其指望这俩,不如指望他把千叶长生哄高兴了直接问‘他’呢。
唐皇便将精力放在了江山社稷上。
异变发生在李建成离开的第四年。
苍穹之后自天外而来的黑影铺天盖地,无边无际的恶意笼罩了整座长安城。
玄门学院这些年培养出来的弟子能够独当一面的却还不多,婠婠和师妃暄一撩魈绫,一挥碧落,寒光逼退周身袭来天魔。
却也对愈来愈多仿佛斩杀不尽的天魔感到心惊。
她们此世都是人身,无法发挥出自己应有的实力。
此间最安全的,却是被千叶长生剑牢牢护住的李世民。
黑云压城城欲摧,山雨欲来风满楼。
而持剑斩杀妖魔的那几个纸人侍女,却在一个错落间,长剑落在百姓之前逼退了妖魔,自己的身影却消失了。
李世民横枪且战且进,千叶长生剑光耀世。
不是没有将士劝他退到后面去,但他拒绝了。
这是他的城,他的国,他的百姓。
他不能退,也不会退。
人魔混战,难舍难分之际,天边却出现了一轮耀眼旭阳。
分明碧霄已被黑雾遮掩,那一轮旭日却破云而出,自云端下荡开长风九万里。
云端之上,隐隐绰绰一个人影长身而立。
“那是......”
“哥哥?”
“兄长?”
纸上如花的美人跪在他座下巧笑倩兮,那公子衣袍在烈烈风中翻飞,自云端上走下来。
恰是霓为衣兮风为马,云之君兮纷纷而来下。
金衣公子手指点点额角,目光扫了一边,似乎是想起了什么,轻轻巧巧折了一支攀过宫墙的柳,向前跨了一步。
他只跨了那一小步,漫长的距离仿若咫尺,在众目睽睽之下,落到了城楼上。
“啧,总有来找死的挑战本座底线。”
他漫不经心地朝前方递出那一支青翠欲滴的柳,金色的剑光自枝头漫出,化作旋转漫天的巨大剑影。
这一剑亘古洪荒而来,犹如浩荡天光,越过千年万年的光阴,穿透日月星辰,划破山河漫漫。
煌煌烈烈,彻夜不绝。
群魔绝迹。
万古长夜尽去,众生俯首。
金衣公子随手一扔,柳枝飘下城墙,落地生根,新绿连碧,刹那成林。
黑云无迹,旭阳高照,九万里苍穹澄净如洗。
明朗的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而那旷世一剑,却永远留在了众人脑海中。
“世民,我回来了。”
白发公子笑颜明亮,琥珀眸子里,春水映桃花。
轻巧跳下来时,翻飞的衣袍恰恰落进了众人眼底。
其人神姿高彻,如瑶林琼树,自然是风尘外物。*
一如初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