邓元柄见穆青把那本白蛇传踹到怀里,微微挑眉:“那个只是给你瞧瞧,你若是拿走,先掏银子。”
穆青不禁无语,从袖中摸出一串铜板扔过去,皱皱鼻子道:“你看你那小气劲儿。”
“亲兄弟还明算账呢。”邓元柄数清楚了铜板,揣起来,看着穆青淡淡说道。
穆青看着他那副不以为耻反以为荣的模样,倒是没了声音,哼了哼继续回身找书。
邓元柄起身,走到他身边:“你在找什么?”
“《馆阁随笔》,你可记得在何处?”
邓元柄是知道这本书的,馆阁便是指当朝掌管图书、编修国史之官署,也代指翰林学士。馆阁随笔上头记录的就是翰林学士们的诗赋篇章,因着都是才俊诗赋自然也是极好的,而其中收录的,不仅有曾经的,现在翰林学士的诗赋也是有的。但却甚少有人翻阅,毕竟不是经典名篇也与科考无益,自然没人注意。
仔细想了想,邓元柄记得是存放在史册典籍里头的,便踮起了脚在最上头一排找寻。穆青只有干瞪眼的瞧着,谁让他身量不足,根本够不到呢。
邓元柄记性不差,没多久就寻到了。他把那本跟砖头一样的书拿出来,然后放在桌上。因着许久没人翻阅上面都急了一层灰,穆青拿起来走到窗边吹了吹,然后用帕子排干净,然后才重新拿回来。
拉开椅子,穆青把桌上的典籍经义统统推到一旁,捧着那本《馆阁随笔》端坐在椅子上,然后打开,细细翻阅。
“你在找什么?”邓元柄有些好奇。
穆青闻言,抬头看他,神色浅淡:“我在找,一鸣惊人的机会。”
一个上午穆青都扑在那本书上,到中午吃饭的时候,安奴提了饭食过来,穆青这才不再看了。
揉揉眼睛,伸个懒腰,已经摆上桌的饭菜散着极其诱人的香气。邓元柄已经坐在桌旁看着满桌子菜笑得合不拢嘴,还一个劲儿的对安奴道:“穆公子以后怕是都要在我这里读书了,以后午饭……多准备一个人的吧。”
“给饭钱,不然不给你吃。”穆青慢悠悠的走过去,拉着安奴坐下,然后把手伸向邓元柄。
哪知道,邓元柄竟是神色一肃,义正言辞道:“你我都是读书人,而且交情非比寻常,谈钱伤感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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穆青和安奴一起回到家里的时候,已经入了夜。
夜色深沉,安奴点燃了炭盆,穆青点着了红烛,不多时屋子里就温暖起来。
“去年这个时候都下雪了,”安奴关窗子的时候往窗户歪头看,漆黑的夜空中繁星点点,“我记得那时候我刚来伺候主子,主子带我一起出去堆雪人,不过没多久就被人赶了回去。”
那时候的穆青还不是现在的穆青,便没有说话。
安奴一边和窗户一边嘟囔:“怎的不下雪了呢?今天的干冷干冷的。”
穆青坐在桌边抿着茶水没言语。
没有雪,不仅现在没有,整个冬天都不会有。来年大旱,更是半滴雨水都不会有。穆青眼神暗了暗,这是天灾他没办法……或许有缓解之法,但是到底是要看机遇的。
从书馆回来时穆青带了本书,并不是那本厚的能砸死人的《馆阁随笔》,而是一本《郎君行记》1。前半本是契丹文,后半本是汉字翻译。
安奴拿来看,穆青本以为他看不懂,哪知道安奴却是直接捧起来瞧,瞧样子倒是很认真。
“你看得懂么?”穆青在炭盆旁边烤了烤手,而后坐到安奴身边问道。
安奴抬起脸,看着穆青眨眨眼睛:“看得懂啊,不过这里头的字有点难,要慢慢看才能看得懂。”
他的安奴总是有新奇的地方,时刻准备着吓他一跳。穆青挑挑眉,伸手随意指了一个字,安奴说了以后就去往后面对,没想到真的对的上。
“你真的认识!”穆青有些惊讶的瞪大了眼睛,他记得安奴分明当初连汉字都认不全的,“你从哪里学的?”
“不知道,似乎是小时候,但我想不起来了。”安奴微微低敛了眉眼,声音低低的糯糯的,很小声,但是平白的让人心疼。穆青没问过他小时候的事情,安奴也没提过,想来是不大好的,不然长得这般好看又聪明的少年不会委身为奴。
穆青拍拍他,体贴的不再问,笑着凑近了安奴:“以前我教你读书识字,现在安奴教我好不好?”
安奴蹙起眉尖,好看的脸皱在一起。他没当过老师,而且教导自己的主子这本身就是个逾矩的事情。不过安奴向来不会拒绝,便点了头。
穆青笑笑,然后拿了那本书来瞧。安奴站起来走到他身后,伸手拆散了穆青的头发,用梳子仔仔细细的梳着,梳子是牛角的,梳齿很细,安奴轻轻地打散发丝间的结。穆青举着书借着烛火左瞧瞧右看看,默默嘟囔:“这契丹文长得怪得很,我瞧着每个字都长得差不多。”
“主子学契丹文作甚?”安奴梳开了头发,用一旁的发带把穆青的头发松散的束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