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面也绝口不提公司的事,只拿谁家结婚、谁家怀孕、谁家孩子生日之类的琐事来寒暄打趣。
乍一看过去,倒是真跟过年时走亲戚没什么两样。
江老爷子正在书房,听说江雪鹤来了,便叫人把她和雁归秋带过去。
雁归秋拎着一堆特产,站到门口的时候都得先深呼吸一口气,才敢看江雪鹤敲门。
“进来。”老人的声音从书房里传来。
隔着一扇厚重的房门,也能听得出老爷子精神不错。
江雪鹤直接推开门,拉着雁归秋进门。
书房里这会儿没有其他人在,隔着窗户能看见外面大片的草坪和花坛,大约是别处的小花园,这时候没人在里面走动。
江老爷子正在写字,写完最后一个才将毛笔放到一边,抬头见了江雪鹤就不自觉露出点笑意,然后又硬生生绷住脸。
“回来这么久,也不知道回来看看老头子,小没良心的。”江老爷子嘴上抱怨着。
明明是他自己之前发火,不要江雪鹤去见他。
一时的气话,江雪鹤却偏偏遂了他的意。
不过这会儿谁也不想往深了说那些叫人扫兴的话。
江雪鹤笑笑,也不争辩,只说:“是我的错。”
然后她转过头,示意雁归秋将东西放到门边,又跟老爷子介绍雁归秋的身份。
没提到雁家的事,只说在云华市上学。
不过也不用江雪鹤刻意提,江老爷子肯定都已经知道了。
雁归秋可能是平生头一回感觉到这么大的压力,在江老爷子抬头看她时,几乎下意识屏住了呼吸,腰都不自觉地挺直了几分。
好在江老爷子没有刻意为难她,相反态度还算和蔼。
“云华上大学?高材生啊。”江老爷子问道,“之前听雪鹤说马上就要毕业了?”
“是,六月份毕业。”雁归秋老老实实地回答道,“不过下半年开始还要继续读研。”
江老爷子闻言满意地点点头,说:“上学好啊,能读书的时候就多读书。”
说着又打量了雁归秋几眼,他又转头对江雪鹤说道:“算你捡到宝了,好好待人家,尤其是以后不要耽误她读书,知道了吗?”
江雪鹤无奈地笑了笑,自然点头说好。
倒是老爷子和颜悦色的态度叫雁归秋多少有那么一点受宠若惊。
真正见面之前,她才从江旭宇那里听了不少关于江老爷子的可怕传闻,乍一听仿佛这位大佬最爱干的事就是挖苦人,亲儿子亲女儿都没少被他埋汰,从来都没有什么顾忌谁的面子一说。
来之前雁归秋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以为怎么说也要被老爷子挑几句刺——就连江雪鹤都是这么过来的。
然而事实却是江老爷子态度和蔼到让雁归秋都有些惊慌了。
江老爷子瞥了眼她受到惊吓一般的神情,脑子一转,立刻反应过来:“是不是江旭宇那个臭小子又在背后说我坏话了?”
雁归秋下意识说:“也没有说坏话。”
江老爷子了然:“那就是说了。”
雁归秋:“……”
对不住,她也不想的。
她在心底默默为江旭宇哀悼了两秒钟。
江老爷子也没有真的生气,显然习以为常,却还是忍不住哼哼两声:“不就是还在记恨当初我叫他在家反省的事吗,这小子别的不行,记仇倒是一等一的灵。”
他说的是当初江旭宇因为性向问题被江雪阳赶出公司的事。
不同于直接跟江雪阳结仇,江旭宇对江老爷子多少存了几分怨念之意,那会儿老爷子就差没明晃晃地在脑门上挂着“同性恋就是有病”这几个字了。
然而那点怨气更多是对亲近敬重之人不理解自己的埋怨之心,也谈不上什么仇恨,这几年他代江雪鹤往老宅跑得也算是相当勤快的了。
后来江老爷子也从没拿他性向的事挤兑他或者歧视他,当初江雪鹤离开之后,江旭宇也准备走,江老爷子甚至亲自上门去挽留过他。
见江旭宇确实去意已决,江老爷子也没有再横加阻拦,反倒在他创业初期给业内的人打了声招呼照拂他一二。
单凭这点气度,江旭宇对老爷子向来是敬重有加。
不过江旭宇本来就不是什么正经性子,离开了江氏之后老爷子就不再是他的顶头上司,他就格外能放得开,当面吐槽老爷子的性格都不是一次两次。
偏偏老爷子就是欣赏这种有胆魄不畏缩的行事方式,加上跟江雪鹤之间的联系,虽然日常吐槽来吐槽去,但爷孙俩之间关系实际上也算不错。
“那一阵我就想过了,那事儿是我做得不地道。”江老爷子说起旧事时,还有几分唏嘘,“我后来专门咨询过专家,他喜欢男人那都是天生的,非要怪那得怪他爸妈,再往前算可就更多了,担着压力也不去霍霍人家姑娘来争取利益,敢作敢当,至少是个有担当的,那么叫他做别的事也绝不会偷奸耍滑,推诿责任……”
江老爷子说起江旭宇,竟也夸得滔滔不绝,几乎停不下来。
江雪鹤在旁边笑,说:“这话爷爷你要是当面跟旭宇哥说,他也不至于天天在外面造你的谣了。”